誰都知道幽無命窮啊。
這樣一支瘋狗般的軍隊,若是乍富,得了一批正好足夠武裝他們的好裝備,肯定忍不住要對天都動手。
皇甫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小桑果,”幽無命有些納悶地歪著頭,“在外人眼中,我幽無命,當真是個傻子麼?”
桑遠遠:“……”
這個問題就有點難答了。
其實還真是。不說彆的,就說原著中,他可不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嘛。
“嗯?”他危險地眯起眼睛,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小桑果,莫非你也這麼想。”
桑遠遠微笑:“不,是他們腦子不夠,無法領略你深奧的智慧。”
幽無命:“……”好像哪裡怪怪的,但還是被誇得很開心的樣子。
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睛,望向遠方。
“嗯?”麵色陡然一變,“短命,你去哪裡。”
話音猶在,短命已高高躍過五丈距離,噗通一下,落進了一條清澈的小河中。
它嫌他臟。
又臭又臟。
幽無命:“……”
翅膀剛亮出來就掉水裡了。
他呆呆地用翅膀劃了兩下水。
桑遠遠笑得直不起腰來。
幽無命的黑眸緩緩轉過半圈,薄唇忽然挑起,他利落地旋了半個身,翅翼抄起了大蓬的水,兜頭把桑遠遠潑了個透心涼。
桑遠遠:“……”
頭發全糊在了臉上。
她胡亂地抹了一把,跳進水裡,揮著胳膊,把大蓬小蓬的水花澆向幽無命。
短命非常配合,潛在水裡弄濕一身長毛,然後遊向幽無命,對著他‘嘩啦嘩啦’地抖水花。
“反了天了!”幽無命猙獰地笑著,翼翅一扇,從水中掠起,當空砸向短命,把它整隻摁進了水裡。
桑遠遠趕緊撲上去救援,跳起來,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裡,重重摟住他的腰,從短命的身上翻下去,把他摁進水中。
對著她,他實在是下不了半分狠手。
清淩淩的河水中,他任她摁著他,潛向河底。
短命四蹄刨著水,像隻海豹一樣從上方遊下來。
幽無命忍不住便笑了起來,一笑,串串氣泡從口中吐出來,撞到桑遠遠的臉上,又貼著她的臉頰飄向水麵。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刻,好像所有的煩惱憂愁都長著翅膀飛走了。
眼見即將沉到河底,他反手製住她,翻身壓下,狠狠把她吻了個七葷八素。
真真正正,沉淪在愛河之中。
……
玩的時候很開心,回到岸上發現隻能穿著濕衣服在荒野中趕路時,兩個人的臉色都隱隱發青。
“短、命。”幽無命一下一下拍它的腦袋,“你、很、好。”
短命:“歐嗚?”完全聽不懂主人你在說什麼,俺隻是一隻沒有腦子的單純狗子。
短命全力奔跑,小半日之後,抵達了蒼青古樸的幽州國都。
衣裳早已被風吹乾了。
“換身衣裳,帶上刀,便去冀州。”
此刻故地重遊,桑遠遠的心情與當初完全是天壤之彆。
她東張西望。
看著這些建築物,心中不禁升起了濃濃的歸屬感,看哪哪順眼。她知道,這叫愛屋及烏。
“我的。”她指著前方高聳入雲的王城。
幽無命失笑:“你的。都是你的。”
短命偏過頭,有些鄙視又有些慫地望了男主人一眼。
回到宮中,短命直奔它自己的專屬熱湯池。幽無命壞笑著,打橫抱起桑遠遠,走向那間溫泉殿。
她曾在這裡幫他洗過澡。
“小桑果,”他恨恨地磨著牙,“當初騙我的時候,很有一套,嗯?”
目光灼灼,又想對她下手。
她遊到池子的另一側,衝他笑道:“哪有騙你,不是每天都喜歡你麼?如今更加喜歡了!”
他欺身上前,將她逼到無路可逃。
“小桑果……”
聲音啞得不像話。
“水中,還未試過……”
他捉住了她。
桑遠遠心尖一悸,隨即想起了他第一次在水中丟人的往事,想笑沒敢,憋得臉蛋發紅。
他正要動手,忽有幽影衛急急求見。
幽無命:“……”
他踏出湯池,反手披上一件寬大的黑袍,去了殿外。
窗欞上有藤,桑遠遠伏在池邊,聽著幽影衛向他稟告——
“主君,覓心者再度作案,這一次的受害者……是我們兩個弟兄!屍身剛剛發現,死亡時間是今晨。”聲音發著顫。
幽無命沒說話。
隔了一間宮殿,桑遠遠都能感覺到他瞬間冰冷的氣息。
“屬下無能!查了這些日子,仍無頭緒!”
今晨。
是他與她,還有短命在小河中放肆嬉戲的時候麼?
桑遠遠知道幽無命此刻的狀態定是差到了極點。
她爬出溫泉,用布巾擦乾了身上的水珠,穿好衣裳,來到殿外。
幽影衛已退了出去。
幽無命站在那裡,身上鬆鬆地披著那件黑袍,胸脯露出一半,他也無心去拉衣裳。
桑遠遠上前,輕輕替他合攏了衣襟。
“覓心者,是什麼?”她問道。
這些日子一直是阿古負責處理幽州事務,每日定時向幽無命彙報情況、接受命令。
幽無命雖然從不避著桑遠遠,但他們那些人名地名簡語,她都聽不太明白,就沒怎麼留神。
幽無命平靜地說道:“七日之前,幽都出現了第一名受害者。全身上下隻有一處傷痕,便是被人徑直掏去了心臟。”
桑遠遠吸了口涼氣。
幽無命道:“隨後便不斷出現受害者,到昨日,死者共有七人。行凶時間沒有規律,受害者之間並無什麼關聯,關於凶徒,暫無線索。之前的死者都是平民。事發第二日,我便讓幽影衛去查,他們把凶手稱為‘覓心者’。”
桑遠遠慢慢點了下頭。
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惡劣刑事案件,速速抓出凶手來就可以結案。
“可是今日遇害的居然是幽影衛。”桑遠遠道,“幽影衛,實力當在靈明境五重天之上。”
“不錯。”幽無命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帶著她向外走去。
死者的屍身就停在殿外。
兩名死去的幽影衛,臉上都隻有臨死那一瞬間茫然痛苦的表情,顯然是遭遇了極突然的偷襲,根本沒有半點防備。
什麼也看不出來。
再看胸口上的傷,整整齊齊的一個大洞。就像是用一根圓形的木樁釘入身體,把心臟連著骨骼和血肉一起釘到了體外。
找不到任何頭緒。
幽影衛都是常年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人。
幽無命站在那裡,像一個快要化在日光下的黑色影子。
“不然先查了案再走?”桑遠遠道。
他猶豫片刻,搖了下頭:“替身應付不了皇甫雄。”
桑遠遠點了點頭。
皇甫俊雖說要給幽州‘送禮’,卻不會當真就把東西捧到麵前來。對方計算的是幽無命本人的實力,若是讓替身上場,說不好禮沒收著,還把自己人給賠進去。在那風雲變幻的戰場上,一個失誤,便是數以千計的人命。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半晌,他淡淡開口:“加強警戒,待我歸來。儘量少死幾個。”
“是!主君!”
幽無命偏了下頭:“小桑果,出發。”
這一路,幽無命都沒怎麼說話。他看起來也沒有心情不好,隻是坐得特彆端正一些,一次也沒有把她往他懷裡拽。
短命悶頭奔跑,速度比原本更快了許多,不到一日,便越過幽渡口,抵達冀州國都。
冀州的建築多是灰白色,乍一看,像是禿了的桑州。
冀都的百姓已被驅離。
繁華的一州之都,此刻已變成了個大軍營。
幽無命徑直來到主帳,便見一個身形與他有九成九相似,臉上帶著白銀麵具的男人恭敬站了起來。
“主君。”
此人垂首施禮,然後取下了臉上的麵具,又極利落地脫下了身上的主帥披風。
桑遠遠定睛一看,隻見此人易容之後的容貌和幽無命像了七八分。隻防著對壘的敵軍、混入營中的細作的話,已是足夠了。
他很利索地鋪開了地圖,道:“主君請看,依東州泄露的情報,明日午時,從秦州運來的兩萬套靈甲和兵器,便要通過棲喜道。此地極易設伏,一旦我們從上方發起攻擊,他們便隻能扔下軍備逃離峽穀。主君,這其中,恐怕有詐。”
桑遠遠看著地圖。
她從前地理學得不是很好,看那些等高線就像看函數圖像一樣,半天才看明白棲喜道是一處類似峽穀的地方。
幽無命用指尖點了點一處不起眼的角落。
“皇甫雄會設一支精銳騎兵伏在此地,待我離開棲喜道便發起衝鋒。”
替身將領倒抽一口涼氣,旋即頗有些不解:“這樣一來,雖能給我軍造成傷亡,但他也不可能用騎兵將這批軍備運走啊。誒?他既然知道軍備經過棲喜道要被截,為何還要送羊入虎口?”
——幽無命和桑遠遠在東州做的那些事情是絕對保密的,除了阿古這樣的心腹之外,其餘的人毫不知情。在旁人眼中,這隻是一場平平無奇的戰爭。
桑遠遠順著幽無命的手指望去,原本眼花繚亂的線條,被他隨手一指,便逐漸清晰了起來。
桑遠遠看懂了。
幽無命這是把皇甫雄這個人給算得透透的。
皇甫雄奉命故意給幽無命送裝備,但以皇甫雄那個中二熱血的性格,肯定不願讓自己變成這麼一個灰頭土臉的地主傻兒子形象,所以他會給自己加一出英雄戲碼,雖弄丟了裝備,卻反口咬下幽無命一塊痛肉。
腦補一下皇甫雄的想法,大約是這樣——‘哼,一無所知的小幽子,你彆以為爺爺我當真是個蠢物,拱手把這麼多東西送給你!看見沒有,一切早已在我預料之中,看在你被我打得這麼可憐的份上,這點點小物資便賞給你了罷!爾等凡人,又豈能猜到我和我大哥背後深遠的圖謀?’
殊不知,這一切背後的始作俑者,正是這個‘一無所知’的‘小可憐’幽無命。
桑遠遠心中不由得有些同情皇甫雄這位熱心書友。
隻見幽無命長指一劃:“去,在這裡埋好鐵蒺藜。”
替身將領垂首:“是!主君,末將請命,率騎軍從側翼攔截皇甫雄!”
“不必。”幽無命目光空空,落在地圖上,“一人足矣。”
替身將領心神微凜,卻不再多說,拱手退下。
桑遠遠擔憂地望著幽無命。
他要一個人,單挑皇甫雄的千軍萬馬?
就在她發怔的時候,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大步走向部下為他準備好的行宮。
他的指尖微微發涼。
她偷眼看他,見他眸底清冷,神色有些堅毅和決然。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要乾壞事的樣子。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