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誰才是主角(2 / 2)

幽無命挑了下眉,偏頭看向桑遠遠,笑眉笑眼:“來。”

他執起她的手,微仰著線條漂亮的下頜,說道:“章州王為我留著一處最好的滾池子,今日,就便宜你了!”

說罷,拖著她的手大搖大擺就向一旁走去,像回自己家一般。

章岱抹了把汗,衝著韓少陵訕訕地笑:“韓州王,這邊請。”

韓少陵臉色冰冷:“我不必換洗。”

目光一直釘在那二人的背影上。一大一小,像對神仙眷侶。

什麼時候,這兩個人舉手投足之間,竟有了這般親昵和默契!

滾池子?

韓少陵深吸了幾口氣,隻覺眼前陣陣發黑。

他不願去想那兩個人和一方滾池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卻又忍不住不斷去想。

來到滾池殿的幽無命和桑遠遠根本就懶得關心韓少陵的想法。

他從獸皮袋中取出兩身乾淨的衣裳,放在池邊的玉架上,反手脫掉染滿了魔血的戰袍,然後傾身上前,手腳不停地扒她衣裳,嘴裡嘀嘀咕咕:“小桑果你自己沒有手麼?脫衣裳還要人幫忙。”

她緊挨著他,隻有這樣,才會稍微不那麼害羞——這樣貼著,彼此都看不到對方沒穿衣裳的樣子。

他偷眼看著她紅紅的臉蛋,神情越來越愉快。

微一躬身,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向滾池。

“小桑果,”他道,“也不好讓章岱老等著,簡單洗一洗便算了,怎麼樣?”

“嗯。”

又走了兩步,幽無命壞壞地把雙手一鬆。

失重感陡然來襲,桑遠遠驚呼出聲,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頸。

“怕什麼,”他眯著眼睛,聲音滿是放肆的壞意,“就算放開雙手,我也托得住你。”

低啞曖味的聲線,花香染上了熱意,拂過她的臉頰。

桑遠遠:“……幽無命!”

這個人,真是壞得無藥可醫。

下到水中,她匆匆掙出他的懷抱,遊得遠遠的,躲在角落清洗起來。

隔著氤氳的白霧,見幽無命一直在笑,笑個不停。

清洗完畢,她往池邊扔出滿地大臉花,然後像一尾靈活的魚一樣,‘嗖’一下躥進了那一堆臉盤子裡麵,用熱熱的靈霧烘乾了身上和頭發上的水珠,再用靈蘊藤撿了乾淨衣裳過來換上。

幽無命也出了水。

如今,他的不滅火已運得爐火純青,焰氣一轉,身上的水珠便蒸發無蹤。

他臉皮極厚,半點也沒有要避著她的意思,閒閒懶懶地撿起了衣裳,慢慢吞吞地披上,修長的手指細細地整理著層層衣物,緩緩地係上束帶,那模樣慵懶貴氣,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睛。

穿戴齊整,又是個自負霸道的年輕王者。他踏出兩步,長眸微微一斜,探出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小桑果,沒把你給嚇死!我能在這裡吃你麼。”他故意衝著她呲了下牙,作勢要咬她的臉蛋。

她瞥他一眼,沒理。

踏過那紅、橙、黃三種顏色交織的廊道,設宴大殿近在眼前。

透過敞開的殿門,看到章州王章岱從案桌後站了起來,大步迎向殿外。

她忽然踮起了腳尖,把鮮花般的唇湊到了幽無命的耳旁,吐氣如蘭,媚眼如絲——

“方才,其實我好想要呢。都在花叢裡等你了,你怎麼就不過來呀。”

幽無命如遭雷擊,深不見底的黑眸一寸一寸向她轉來,薄唇瞬間抿緊。

她狡黠地衝著他吐了口氣,然後站回了原處,擺出一張一本正經的臉,衝著迎上來的章岱微笑施禮。

標標準準的王族見麵禮。

幽無命:“……”

這就是個要人性命的果妖精!

章岱引著幽無命和桑遠遠踏入了宴宮。

端坐在殿中的韓少陵緩緩抬起了下頜,如鷹一般的銳利目光掃向殿門。

視線在章岱身上一頓,在幽無命身上一頓,然後重重落在了桑遠遠的身上。

見她雙頰紅紅,俏麵含情,韓少陵瞳仁瞬間收縮,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王族的涵養讓他並未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隻端正地施了見麵禮。

幽無命腳步一頓,微仰著頭,似笑非笑與韓少陵對視,手上施了個非常潦草的禮。

半晌,二人臉上齊齊露出了笑容。

“幽州王,玉門關一彆,吾心甚念。”

“韓州王,風采依舊。”

這招呼打得要多假有多假。

韓少陵轉向桑遠遠,半晌沒有動作。

桑遠遠淡笑著施了禮,見韓少陵依舊一動不動,便笑著望向滿頭大汗的章岱,道:“聽聞章州的烤羊配大醬是一絕,不知今日可有口福?”

章岱得了台階,急忙笑道:“自然。”

他乾脆利落揚起兩隻蒲扇大的巴掌來,重重拍了拍:“開宴!”

幽無命挑了下眉,偏頭看向桑遠遠,笑眉笑眼:“來。”

他執起她的手,帶她落了座。

韓少陵目光閃爍,數次欲言又止。

正待出言試探一二,忽然聽到側後方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桑遠遠?!你不是還參加韓郎的定妻宴麼!為什麼又和幽無命在一起!你們王族,就是這麼隨便的嗎!”

韓少陵隻覺一陣眩暈。

行軍章州,路途遙遠,自然隻能把夢無憂帶在身邊時常解毒。

方才一個恍惚間,竟沒察覺身後的親衛又一次被她悄悄調了包——這個女人,隻要她想,好像隨時都可以出現在自己身邊,一會兒換成親衛,一會兒換成內侍,這些人,總能被她輕易說服,為她大開方便之門!

此刻聽著夢無憂口無遮攔地嚷出了聲,他一時竟不知道該作出什麼表情來挽回顏麵了。

反正,自從收了夢無憂這個女人,他丟臉都已經丟成了家常便飯。

他能怎麼辦?隻能假裝沒聽見這一聲突兀至極的問話,麵無表情地凝視著桑遠遠,破罐子破摔地等她的回答。

桑遠遠方才壓根沒注意到夢無憂從外麵溜進來,混到了韓少陵的身邊——這位所謂的‘女主’,存在感實在是太弱了。

她懶懶地衝韓少陵笑了笑:“韓州王,多日未見,你們韓州的禮數,仍舊令人不敢恭維呢。”

韓少陵扯了下唇角,偏頭望向夢無憂,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隻疲憊地道:“你可不可以先回去?彆鬨了行嗎。”

說罷,回轉頭來,望向桑遠遠,微微凹陷的深邃雙目中隱有幾分認命:“桑王女就莫要取笑我了,我的情況,你不是不知。”

桑遠遠點頭道:“的確。人生在世,性命才是最要緊的,臉麵禮節,終究隻是俗世虛妄罷了,不打緊。韓州王,你的情況,都知道也都能理解。”

韓少陵扶住了額頭。

幽無命憋住了笑。

“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夢無憂仰起了臉,“終有一天,你們會明白,人人生而平等,封建禮教隻是統治階級用來束縛人們思想的武器罷了!王族憑什麼就高高在上?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尊貴的,都有自由的權利!”

桑遠遠眉頭輕輕一跳。

原來還真是穿越女主啊,還是那種隻會空喊大口號的。

桑遠遠沉吟片刻,微笑著,抬頭凝視夢無憂的眼睛,“你說得沒有錯,生命,每個人都隻有一次,自然是平等的。每一個人,都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

夢無憂頗有些意外:“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覺悟!”

“我有,可是你卻無。”桑遠遠沉下了臉,“無論什麼身份,當眾質疑旁人的**之事,難道就是對彆人的尊重麼?我有沒有許人,許了何人,通通與你無關,我與誰在一起,更是我的自由。你口口聲聲平等、自由、權利,我尚未婚配,難道就沒有自由地選擇自己心儀郎君的權利麼?”

夢無憂臉色微變,半晌,聲音低了許多,辯道:“可是,女子應當自尊自愛自重,你不潔身自好,便是不自重,還容不得人說嗎?”

桑遠遠摁住陰笑出聲的幽無命,緩聲道:“幽州王尚未娶親,而我,早已與韓州王斷了契,兩個清清白白的人在一起,隻待大婚,何來的不自重之說?莫非在你看來,名不正言不順地跟在有婦之夫的身邊,連侍妾都算不上,這才叫做自重自愛麼?”

桑遠遠嘲諷地輕笑著,並不看夢無憂,隻把視線落在韓少陵那張鐵青的臉上。

“我、我、我與韓郎是真愛!”夢無憂急紅了眼眶,“他和彆人,不過是聯姻罷了!你們這些王族聯姻,哪裡有愛情!你們根本不懂,包辦婚姻是不會有幸福的!”

“哦,真愛。”桑遠遠輕笑出聲,“你的真愛可真是值錢,與你的真愛相比,彆人多年的陪伴,傾心相付,便成了輕飄飄的‘利益’二字麼?你的心意憑什麼就要比旁人貴重?就憑你一窮二白,就憑你一無是處?就憑你弱你有理?”

桑遠遠抬了下眉,見夢無憂大口喘著氣,一副氣得說不出話的模樣,便輕輕搖了下頭——

“我從來也沒有認為王族便該高人一等,但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作為一個人,對旁人應有的絲毫尊重。旁人見了我,稱一聲‘王女’,這是對我身份的認可,就像到了醫館,該稱一聲‘醫者’,到了學堂,該稱一聲‘先生’。而你,不知何來一股莫名的優越感,不分場合大呼小叫,直呼旁人的名諱,這當真是失態又失禮。”

夢無憂滿麵赤紅,平時伶牙俐齒的她,此刻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她怎麼也想不到,桑遠遠竟然不用身份等級來壓人,卻能辯得自己無話可說。

桑遠遠朝著韓少陵施了一禮:“韓州王為人豁達,重情意,不在乎這些虛禮,我無話可說。但同為王族,我實在不願叫旁人腹誹雲境王族尊嚴儘廢!”

“不錯!”章岱忍不住道,“韓州王,不是我老章說你,就連我這種大老粗,也聽過旁人議論你身邊女人乍乍乎乎不像樣,嘖,聞名不如見麵,今日一見,連我這老厚臉,都替你臊得慌!”

“你、你們!”夢無憂氣得跺腳,“你們不過是生來命好,出生就是王族罷了,若你們出生卑賤,還會這麼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看不起人麼?”

桑遠遠奇了:“不是說人人生而平等麼?怎又妄自菲薄,嫌棄自己出身卑賤了?平民出生,卻有一身風姿傲骨者,大有人在,無論走到哪裡,都能得人敬重。而你,懷揣著莫名其妙的優越,打著‘平等’的幌子,麵對身份比你高者,你故作清高不屑;麵對身份比你低者,你根本沒把他們當人看!”

桑遠遠語氣更加激烈:“你夢無憂,當真是虛偽到了極處!張媽媽好心幫你,你轉頭就在韓州王的麵前出賣了她;幽州王的親衛替你而死,你心中根本沒有半絲感激或愧疚;你不顧自身實力低微,橫衝直撞往冥魔堆裡衝,那麼多人為你而死,你的心可曾有過片刻觸動?!你把他們當作生命了麼,你為這些因你而死的人掉過一滴眼淚麼!”

夢無憂嘴唇顫抖,麵色煞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桑遠遠悄悄捏了下幽無命的手,微微傾身,扶著案桌,緩慢地問道:“夢無憂,誰給你的優越感?你當真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嗎?”

她今日說了這麼多話,其實便是為了這一刻作鋪墊。

幽無命心領神會,低沉魅惑的聲音伴她而起,眸中暗星閃爍——

“嗬,你當真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嗎?”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