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放的花草(1 / 2)

秦州以西是章州。

章州國力衰微, 麵對尋常‘湧潮’都得向其他州國求助,更不必說現在。這滅世般的冥魔海嘯來臨,必定有許多長城地帶已經陷落。

桑遠遠和幽無命無法兼顧所有, 此刻他們要做的,就是幫助全境的長城地段渡過危機,至於深入了內陸的冥魔, 便隻能交由州國自己來處理。

這一騎所經之處,猶如一陣雷霆風暴碾過這片飽受冥魔摧殘的大地。

多處長城地帶已處於陷落邊緣。幸而,每一個將士心中都清楚,若是讓開了這道最後的防線, 那這世間便再無人類家園。拚死的反抗激發出了所有的潛力, 每一處, 都仿佛會在下一秒被攻破, 而這個‘下一秒’, 卻被無數人用性命生生拖住, 始終沒有到來。

幽無命碾過之處,雷焰閃動,冥魔大片大片化作黑蝶般的飛屑,揚塵數十丈。原本來勢洶洶的魔潮,就像是萬頃巨浪被抽了底,無力地墜落在城牆下方。

淪陷邊緣的城牆之上,壓力驟減,短暫地卸下了萬鈞重負。

幽無命在拯救整條戰線的消息也不知何時傳了開去。

一騎雷霆掠過,便聽得長城上爆發陣陣聲浪——

“幽州王!幽州王!”

如烽火一般, 向著下一段長城傳遞。

仿佛什麼希望之火。

那歡呼聲排山倒海,壓過了冥魔的咆哮。

“幽州王!幽州王!”

激蕩的聲浪追隨這一騎,絕殺千裡!

桑遠遠:“……”

要死了,她要死了!

共情能力太強,最遭不住的便是這種場麵。

胸中的熱血‘咕嚕咕嚕’地沸騰了起來,她無可抑製地與長城守軍共鳴、共情,翻騰沸湧的激情令她暈眩顫抖,腦海之中,牽係了靈脈花苞的青色光弦齊齊震蕩,一種令她嘴角直抽的變化正在迅速發生,她有不好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真。

儲存在花苞中的靈脈瞬間被煉化,一股熱流湧入青色光弦,隻見那光弦之上沁出瑩白濃鬱的靈液,一望便知其中富含了精粹至極的靈蘊。

桑遠遠呆若木雞。

這樣東西她曾見過的。

這就是靈髓!

隻見青色的光弦嗡嗡震顫,瑩白的靈髓迅速化開。

桑遠遠:“!”不,停下!

這是錢,這是裝備,這是雲間獸!!!

這是在燒錢啊啊!

一瞬間,桑遠遠福至心靈,明白了為什麼使用萬年靈髓會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因為靈髓並非單一靈蘊,而是五行靈蘊交織,在地底的高溫高壓之下孕育而出,理論上說,利用靈髓來衝擊靈耀之上的境壁,應當隻有五分之一的幾率成功。

另外四種屬性都有可能毀掉純粹的根基,令人修為儘廢,性命難保。

綜合一算,使用靈髓來破境,確實差不多就是二三成的成功幾率。

就在這一閃念的功夫,腦海中的青色光弦已將瑩白的靈髓震蕩化開,除了青色的木之靈髓以外,其餘四色皆被拋棄,毫不留情地驅離她的身體,離體的霎那已化成本源靈霧,消散無蹤。

桑遠遠:“?!”

這不是在燒錢,這是……這是在扔她的金山!

桑遠遠好一陣暈眩,隻覺生無可戀。

煉化過程無法中止,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碎晶晶被煉化成靈髓,然後扔掉百分之八十……

這是什麼慘絕人寰的悲劇!叫她如何向幽無命交待!

就在這時,青色光弦再度輕輕一顫。隻見被提純過的青木靈髓像一場甘霖一般,自靈台湧出,沁入她的四肢百骸。

桑遠遠:“……”

哦豁,連這五分之一都留不下來,徑直就自產自銷了。

好了,她可以準備從頭開始,重刷幽無命和人偶的好感度了。天知道這兩個家夥有多期待在固玉晶裡麵打滾……

她的肩膀微微繃了起來,幽無命有所察覺。

他此刻正殺至興起,呼吸極沉,身上溫度驚人。

他的聲音沙啞極富質感,低低地覆在她耳畔道,“小桑果,冥魔有什麼好怕。回頭讓你知道,你的男人可怕起來,你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以為她怕了呢。

這個男人在戰場上時,與他在床榻上是一樣的。

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將他最狂浪的一麵展現得淋漓儘致。

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他說得壞入骨髓,話中意味如同有著實質,伴著他低沉沙啞的嗓音,沉沉地墜進了心坎坎,將那心湖激起一陣翻騰巨浪。

桑遠遠一時都忘了自己正在摧毀金山那事兒。

她亂掉的呼吸令他心情大好,道道青白雷焰更像是龍吟九天一般,在那魔浪中飛旋,將大片大片的冥魔化成了黑蝶飛屑。

果真是,魔物的送葬者。

他在變強。桑遠遠發現,與在秦州的時候相比,幽無命的雷焰範圍又擴大了將近三成。也不知是先時因為重傷未愈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還是這殺戮過程對他來說猶如鍛刀。

在靈髓的強力浸潤下,她的修為也開始上漲,很快便突破了壁障,成功晉階靈明境九重天。

手一揮,又陸續擲出九朵原始版食人花,拖著長長的莖杆,蹦蹦跳跳跟在短命身後。

幽無命明顯怔了一下:“小桑果,我殺冥魔,怎麼你也升級了?”

桑遠遠沒敢直說,怕被他一個激動丟出去。她打算迂回一下,給他點緩衝時間。

她道:“就……它們吃著吃著,於我也,有些益處。”

幽無命極為敏銳:“沒吃靈脈吧?”

桑遠遠果斷顧左右而言他:“快!右邊冥魔大浪又來了! ”

有種偷偷清空了購物車不敢讓老公發現的恐慌感。

沒有關係,錢,她能掙。想辦法悄悄給他補回來就是了。

桑遠遠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無奈地接受著一波一波沁出靈台的木之靈髓。

幽無命輕笑一聲,語氣儘是寵溺:“若是能吃倒好了,小桑果,為了助你儘快強大起來,我願傾儘所有。嗬,靈脈算什麼。”

桑遠遠:“……”一時摸不清他是真情實感,還是在釣魚。

她回眸看了看他,細聲細氣地說道:“幽無命你真是世間最好的男人。”

因為略有幾分心虛,她的眸子顯得異常水潤,一晃,便叫人醉死其中。

他趕緊把她的腦袋撥了回去,一把黑刀舞得更加漂亮利索。

再行一段,在那如潮歡呼聲的強勢催動之下,花苞中的金山再度融解,又一波濃鬱精粹至極的木之靈髓自靈台湧出,供給桑遠遠。

這一回,她的修為扶搖直上,突破大階壁障,徑直提升到了靈耀一重天!

她尷尬地偏頭,很不好意思地告訴幽無命:“我……又晉階了。”

這靈髓對於破境本就有奇效,破一個區區靈明境至靈耀境的境壁,自然不在話下。

這下是瞞不過去了。短短那麼點時間之內,連躍兩階,還破了個境壁,除了用掉那一批靈脈之外,再無第二種解釋。

桑遠遠感覺到,儲存在花苞中的靈脈已儘數蒸騰一空——將它們煉化成固玉晶,便如細火慢燉,讓它們慢慢提純結晶,過程自然是極為緩慢的。而煉化靈髓,則是高溫震蕩、強力擠壓,就像榨了個汁,速度自然是快得叫人頭暈目眩。

滿天黑蝶般的飛屑中,幽無命垂下頭來,似笑非笑,凝視著她。

桑遠遠:“……”早知道這麼快就被抓個現形的話,方才就該坦白從寬了。

隻見幽無命優雅地露出微笑:“小桑果,我說了,我願傾儘所有助你晉級——現在告訴我,靈脈用去了多少,二成?三成?抑或是……五成?”

人偶也從短命肚皮下麵鑽了出來,正襟危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桑遠遠,整隻偶一片死寂,就像個真偶似的。

桑遠遠:“……不止。”

幽無命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刻意壓抑著狂跳的眼角:“莫非是七成?!”

桑遠遠悲痛難抑:“彆問了好嗎?我的心也好痛好痛!”

“好,我知道了,”幽無命淡定了深吸一口氣,“八成是吧,沒有關係。八成而已,剩下兩成,已足夠裝備一支頂級先鋒軍了。”

桑遠遠扶著額角,回轉了身。

躲過了幽無命,又得直麵人偶。

它把一雙小手正正放在膝蓋上,揚著腦袋,一雙烏黑的眼睛凝望著她,小嘴扁成一條線,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不等桑遠遠說話,那個和身體一樣大小的腦袋已帶著‘我不聽我不聽’的決絕,畫了道波浪線,擰向一邊,旋即,腦袋牽動著偶身,整隻偶投向了短命的肚皮下——那對小小的肩膀和背影,當真是道不儘的蕭索落寞。

桑遠遠:“……”偶子你彆走,偶子!

她也是做過孩子的人,很明白孩子的心理——這種時候她若再許下空頭諾言,隻會讓孩子受傷的心靈受到二次傷害,感覺更加委屈和傷感。沒有什麼能夠彌補失去一堆亮晶晶帶來的傷害,除非更多的亮晶晶!

至於幽無命……他也沒比孩子好多少。

大小兩隻,得一鍋給它燴了。

桑遠遠這般思量著,乾脆閉住了嘴巴,再不多說廢話。

就讓大蛾子和小偶子先靜一靜,自己也好好思量一下怎樣給他們賺更多的錢錢!

正在等待安撫的幽無命:“???”

蕩平冥魔的間歇,他忍不住一直用餘光瞥她,卻見她不動如山,壓根沒有半點要向他解釋的意思。

幽無命:“!!!”

他開始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表現太得小氣了,惹得未過門的媳婦不開心。其實他完全沒有半點要怪她的意思啊,哪怕她花掉了八成靈脈……花了就花了唄!就算花掉九成,那又如何!他是缺這一成靈脈的人麼!

此刻,被幽無命暗自琢磨心思的桑遠遠,正在研究晉階了靈耀境之後,和先前有什麼不同。

最明顯的變化,莫過於腦海中九條青色光弦凝在了一起,變成了一枚靈芝狀的光芽。她略試了試,發現透過這光芽,她與周遭木靈蘊的感應變得更加清晰密切。

靈耀境,可以將外放的靈蘊灌注入敵方體內,使其同化……

桑遠遠心念一動,隻見斜前方,地上一株野草忽然‘呼’一下躥起了三丈來高,鋸齒狀的草葉狠狠從冥魔身上劃過,隻聽‘刺啦’一聲利刃入骨的切割聲響起,野草掃過之處,冥魔齊刷刷斷成了兩截,落在地上,一邊蠕動一邊發出陣陣慘嚎。

桑遠遠:“!!!”厲害了。

野草收割了一小片冥魔之後,並沒有恢複原狀,而是依舊揮舞著螳螂般的大鐮刀,衝著後方湧來的魔群耀武揚威。

她凝神感應,發現灌注進野草之中的靈蘊,正在緩慢地消減。

按著消減的速度來算,它大約可以保持二十息左右。

桑遠遠思忖片刻,閉上眼睛,全力施為!

便見這片緩衝平原之上,一株又一株植物拔地而起,眨眼之間,便生成了一片怪物森林。

那些雜草趴在地上的時候,看起來倒是正常得很,沒想到放大千百倍之後,造型竟是一株比一株瘮人。

有的像巨型爬蟲,有的像長了瘤的大橘子,有的像獰笑的楠瓜燈,還有的像橫在地上的蚯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