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種感覺,若是沒有他在的話,懷中的這隻小果子,此刻一定會害怕得整個縮起來。但有他在,她便不會懼怕,她徹底信任他。
幽無命隻覺胸中燃起了火,豪情萬丈。
“小桑果彆怕,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他有一點喘,聲音低啞帶笑。
聽到他的聲音,她茫然地動了動那雙清澈的眼睛,眸中漫起薄薄的水霧。
“和你在一起,我什麼也不怕。”她的聲音異常綿軟,嬌聲細氣,令他熱血上頭。
她抱緊了他,把臉頰埋在了他的懷裡。
幽無命大笑起來。
狂野嘶啞的笑聲放肆至極地回蕩在重重冰川之間。
為了護她,就算要與天鬥,那又何妨!
二人在一麵麵如同天地的冰川之間,不知穿行了多久。
終於,周遭的挪移轟鳴聲響起的頻率越來越慢,世界穩定了下來。
冰川之中倒是儲存了不少清新至極的空氣。
幽無命掛在一麵如鏡一般的斷川之上,沉著眉眼靜待許久,終於警惕地收刀下落,攬著桑遠遠,站定在兩麵前後交錯的冰川之間。
腳下是一段扭曲的透明軀體。
他們曾在冰山中遇過的,冥龍。
幽無命蹲下,把手摁在冥龍的屍身上,探了一探。
“剛死不久。”
這樣的災難麵前,被殃及的池魚數不勝數。
“希望哥哥他們都安然離開了。”桑遠遠喃喃道。
除了幽無命之外,落入這冰川運動的人,絕對沒有半點生還之機。
“很擔心嗎?”他問。
她慢慢點了下頭,直到此刻,她仍覺頭重腳輕,有些難以置信。
幽無命凝視她片刻,從腰間摸出玉簡:“喏。”
桑遠遠接過,抿了抿唇,毫不遲疑地折斷。這種事情,逃避無用。
“幽無命!”玉簡對麵傳來桑不近的咆哮,“我小妹呢!”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沒被殃及。
桑遠遠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腰帶裡那些玉簡早已全碎了。
原來剛才桑不近就聯絡過她,隻是墜落的風聲太響,加上那地動山搖的嗡鳴挪移聲,蓋過了對方微弱的聲音。
“我們沒事。哥哥做好善後事宜即可。遲些會合。”桑遠遠鎮定道。
聽她這麼一說,桑不近立刻便放了心。
碎了玉簡,桑遠遠偏頭望向幽無命,瞬間眉眼全是柔軟的依賴:“現在怎麼辦?”
幽無命:“……”
看她方才對桑不近說話的模樣,還真以為這小果子胸有成竹呢。
轉念一想,她這是人前逞強,唯有在自己麵前才會暴露軟弱,心中不禁洋洋自得,翅膀沒打招呼便舒展開來。
為了掩蓋無故翹翅膀這事,他一把攬住了她,雙翼一展,掠向前方。
穿行片刻,桑遠遠忽然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裳。
“幽無命,熄火。”
幽無命:“……”
他在一塊突起的冰台子上穩住了身形,滅去了黑焰。
半晌,二人都看到了光。
七彩的微光,被冰川折射放大之後,氤氳成了朦朧一整片。一片黑暗之中,左前方這一團光暈,就像是暗夜中的一隻螢火蟲。
他的翅翼上重新燃起了焰。
“有意思。”
像幽無命這種自帶導航的男人,隻消看上一眼方位,便不用再對照著地圖前進了。
漸漸接近那團光暈,二人意外發現一路上多了許多冰下生物的屍體。
忽而狹窄忽而空闊的冰川穀道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冥龍——它們個子大,最醒目。
那些歪斜的冰縫中,細細碎碎地囤積了無數小動物的屍身。蠍、蟻、蛇。
“燒燒看。”桑遠遠指著這些屍骨,一本正經地向幽無命建議。
幽無命嘴角一抽:“小桑果,你餓?這個最好不要亂吃。”
他嘴賤,悄悄嘀咕了一句——“就惦記著吃”。
“你才是滿腦子惦記著吃。”桑遠遠道,“我感覺有點不對。”
黑焰蕩過。
“唔……”幽無命道,“確實,屍體之中蘊藏了少少七彩之力。”
桑遠遠小臉嚴肅:“所以為什麼,這冰下的動物,名字都帶著‘冥’。”
幽無命眯了眯眼,收起了漫不經心,沉吟片刻,道:“這七彩,便是‘冥’?”
二人停在原地,思忖起來。
當初桑遠遠曾中過金冥雪蛾之毒。
如今回想起來,所謂的金冥雪蛾,其實根本就沒有形體——隻有身體虛弱的人才會看見它們,且被它們毒害。
“冰川之中,本不應該有那麼多動物生存居住。它們能活下來,會不會正是因為,‘感染’了那東西?”桑遠遠指向七彩光暈處。
“極有可能。”幽無命緊了緊手臂,將她圈護在懷中,光翼一展,繼續向前掠去。
劇變之後的冰川,呈現出粗獷大氣的美感,道道通天的線條嶙峋巍峨,穿行夾縫之中的幽無命和桑遠遠,就像是行走在巨人的骨骼之間。
目的地越來越近。
“桑果。”幽無命的聲音忽然冷低了許多,“前方有鬼。”
桑遠遠:“???!!!”
在這種地方,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點不厚道了。
他找了塊相對平整的冰台,停了下來。
桑遠遠凝神望出去,目之所及,隻有一個個巨大無比的龐然大物的輪廓,她被他方才的話弄得疑心生暗鬼,隻覺這些巨大的冰川就要活過來,變成頂天立地的大鬼,撲殺了她和他這兩隻小小的入侵者。
“留你在這裡,我不放心。帶著你過去,也不放心。”幽無命一瞬間作出了決定,“離開這裡,不去了。”
桑遠遠:“……幽無命你還記得自己寫的那個古墓探險故事嗎?停在揭曉謎底的地方,你良心不會痛嗎?”
幽無命:“……”
“是什麼樣的鬼?”她問。
“壓力。”幽無命凝著眉眼。
桑遠遠一頭霧水:“壓力?”
他思忖片刻,把她捉到懷裡,滿臉無奈:“真是個好奇果。罷了,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
黑翼一展,急掠前方。
行了千餘丈,桑遠遠忽然便感覺到了幽無命所說的‘壓力’。
此刻向前望去,那傳出光暈之處仍是遙不可及,但前方那重重川巒之中,忽然就多了一重令人有些喘不過氣的壓力。
就好像,被一頭頂天立地的史前巨獸凝視。
桑遠遠:“……要不然還是算了。”
“無事。”他道,“似乎隻有壓力,並無其他。”
雙翼一展,飛掠速度更快了數倍。
變了形的冰川夾縫中,撲簌簌地掉落出更多的動物屍骨。都是死於這場冰川劇震。
再前行一段,不用黑焰,也能照明了。
整麵冰川上,都泛著淡淡的光暈。乍一看,像是冰川的核心之中藏著一盞昏黃的燈,仔細看,能辨出七彩顏色。
幽無命忽然抬起手,往身邊一抓。
片刻之後,桑遠遠看見他掌心的黑焰中,捕捉到了一小團七彩光,正是她曾見過的蛾子模樣。
“金冥雪蛾!”
七彩光團被煉化,幽無命眯眼望向前方:“這就是源頭?”
足尖一點,他像一隻大黑蝶,輕飄飄地帶著她徑直越過數百丈距離,停在了一處冰川之前。
這一整片冰川,都泛著七彩的光暈。
“幽無命,”桑遠遠把身體藏到了他的身後,“一想到這些都是七彩撲棱蛾子,我密集恐懼都犯了。”
幽無命悶悶一笑:“不是蛾子。哪那麼多蛾子。”
“哦。”她探出了小臉。
“光是從背後洇過來的。”幽無命道,“繞過這一麵冰川,便能看到光源地。桑果,壓力,正是來自那一處。”
“那我們悄悄過去。”她壓低了音量,鬼鬼祟祟地對他說道。
來都來了。
此刻掉頭離開,回頭想想肯定後悔,彆提多操淡。下一次,說不定就再也找不到這個地方了。
他收起了黑焰,帶著她,貼著冰川向後繞去。
越往前,光芒越是明亮。
整個冰川底,已變成了黃昏時分的模樣。
桑遠遠不自覺地攥緊了幽無命的手,每邁一步,都異常小心。
貼著冰川邊緣行走,桑遠遠感覺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臟越跳越快。
壓力仿佛有了實質,沉沉地籠罩在頭上,好似在嘲笑凡人的愚不可及。
眼見,轉角便在前方。
這一麵冰川,就像是立在麵前的屏風一般,從邊緣繞出的那一刻,桑遠遠忽然長長倒抽了一口涼氣,嗓子裡都發出了蜂鳴。
她難以形容眼前所見究竟是什麼。
它並不陌生。
是黑鐵。
直貫天地的黑鐵。致密、光滑、偶爾隆起或者凹陷的紋理,清晰地昭示了人為的痕跡。
上、下、左、右,視野所及之處,皆被它占據。它徹底混淆了方向感,仿佛就是眼前的大地,他與她,就像懸浮在大地上方,與之平行的兩隻小螞蟻。
“這是,什麼東西?”
心神,緊貼著眼前這一方人工痕跡異常明顯的,充滿了古樸滄桑感的黑鐵大地,向著四方飛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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