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 孟濡沒有回複。
陸星衍又發了一條:【?】
孟濡蜷起雙腿縮在旁邊的沙發上, 指尖戳著輸入框, 打下的好多字都刪掉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跟陸星衍說,倒不是不能說實話,隻是一旦實話實說,陸星衍就會知道她寧願被變態跟蹤狂逼得住進酒店裡,也不願意回他們的家裡了。
明明她前幾天還說【會好好考慮的】。
孟濡垂了垂眼睫,打下一行字:【我在外麵,馬上就回去了。】
她一邊換衣服穿鞋,一邊又補充:【等我一下。】
那邊沒有再催促。
孟濡拿上房卡,將前天買的防狼噴霧裝進包裡,走出酒店。
她打了個車, 五分鐘就到了。
遠遠就看到公寓樓前的石凳上蹲著一個姿態閒適的大男孩,他手裡提著個塑料餐盒,另一隻手捏著半塊粢飯糕喂麵前兩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奶貓。奶貓是小區散養的,平時有物業的人喂,此時上前聞了聞油炸糕點, 不感興趣地垂下腦袋。
陸星衍抬起手指,輕輕彈了下左邊那隻毛色更白的小貓的耳朵。
小貓衝他咪嗚了一聲。
孟濡走上前,看著陸星衍毫無經驗地喂貓,有些好笑地提醒道:“貓不能吃糯米的。”
陸星衍抬起頭, 視線在她半乾的頭發上停留了一下。
孟濡注意到他的視線, 抬手摸了摸稍濕的發梢。剛才在酒店沒有來得及吹乾, 她麵色如常地撒謊:“我去理發店洗了個頭發, 沒有吹乾就回來了。”
陸星衍從石凳上跳下,不知道是信了沒有,抬手把裝著粢飯糕的塑料袋遞給孟濡,說:“胡阿姨記得你愛吃這個,多做了很多。”
孟濡伸手接過,打開餐盒看了看。
粢飯糕剛炸好不久,金黃透著酥軟,冒出的熱氣將餐盒周圍都氤氳了一層白霧。
孟濡抬起臉頰,朝陸星衍淺淺笑了笑說:“替我謝謝胡阿姨。”
陸星衍眉梢一揚,算是應下。
孟濡站在陸星衍麵前,等著他先離開,隻是少年稍稍直了直身體,仍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孟濡:“……”
夜晚風大,孟濡穿得又單薄,微濕的發梢貼著羊毛衫洇出淺淺一層水痕,冷風一吹,她輕輕打了個冷顫。
“你這麼晚出去洗頭?”陸星衍脫掉外套,展開兜頭罩在孟濡的腦袋上,寬大的外套瞬間將她上半身遮住,他單刀直入問道。
孟濡怔了怔,思索理由:“小區停水了,我頭發三天沒洗了……”
為了騙少年,她連自黑都用上了。好在陸星衍沒有再執著於這個問題,看了眼孟濡身上披的他的外套,說:“我走了,衣服你先穿著。”
孟濡將頭頂的衣服拿下,攏在肩上。
男生外套仍殘留著陸星衍的體溫,確實比她剛才來時暖和多了。
陸星衍邁開兩步,又回身看向孟濡。
他眉眼漆黑,內容直白:“考慮好了麼?”
孟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笑著搖了搖頭說:“沒有。”
陸星衍就不再問,利落大步離去。
*
孟濡站在公寓樓下,等陸星衍走遠了,才認真穿好他的衣服。
拉鏈一拉到底,掩住半張弧度秀美的下巴。
她提著餐盒,慢慢往小區門口走。
孟濡知道長期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但譚曉曉說舞團那邊已經在解決了,警方那邊也會多多催促的,等過了這一陣兒就為她重新安排公寓。
但孟濡知道,這種狂熱粉絲一般都很難解決。
她在意大利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有人特彆喜歡她,花大價錢追問到了她住的地址。大半夜出現在她的窗外,要簽名,合影,隻是那時候孟濡仍和舞團的成員們住一起,那人還沒近她的身就被其他人報警帶走了。
現在她一個人住,對方又是同小區的居民,他隻要不傷害她,孟濡就短期內拿他沒辦法。
夜晚車輛少,孟濡等了很久打不到車,隻好步行回酒店。
人行道行人匆忙,路燈晦澀。
也許是前兩次被跟蹤留下的陰影,孟濡不敢在外麵久留,加快腳步。
但……她走了三四分鐘,覺得身後有個腳步聲一直跟著自己。
腳步不快不慢,始終和孟濡維持著一定距離。
孟濡心跳都加快了,想到那天看到的被摩挲掉五官的照片,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她一邊走,一邊緊緊攥住包裡的防狼噴霧,打算等對方走近就對著他的眼睛噴。
手臂輕輕發抖。
走過前麵的拐角,就是酒店。
孟濡不由自主地走得更快了些,身後的人卻比她更快一步地來到她身後,抓住她的臂彎低問:“你去哪?”
孟濡被嚇得不輕,下意識掙紮尖叫,那晚帶給她的恐懼太毛骨悚然。
她舉起防狼噴霧就朝對方噴,卻先一步被對方擎住手腕,停在半空。然後,她聽到了熟悉好聽的少年音,帶著安撫,“孟濡,彆害怕,是我。”
孟濡整個停下,看著麵前的陸星衍。
少年黑發被路燈照得發軟,半張臉容沉浸夜色,唇線緊緊地壓成一條,似乎在為她擔心。
孟濡看著他熟悉的麵孔,心底的恐懼驟然消失了。
再一聯想到最近的遭遇,眼尾忽然就有些發軟發酸。
陸星衍還想問孟濡來這裡乾什麼,他剛才察覺孟濡有些不對勁。走出小區後沒有立刻走,到對麵的小店買了包煙,站在路邊抽完了一整根。
然後就看到孟濡出來,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麼晚了她去哪?
陸星衍將煙蒂熄滅在路邊的煙灰缸,舉步跟上。
不知道孟濡要去哪,所以他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
就見孟濡逐漸加快腳步,眼看前方就是路口,陸星衍才上前捉住她的手腕。
陸星衍想問孟濡些什麼,剛一張口,麵前女人的眼眶含著眼淚,眼尾紅紅的,像是飽受了委屈,睫毛向下一眨,一顆淚珠就順著她的臉頰滾到了腮邊,掉落在他的外套上。
陸星衍愣住了。
孟濡這一哭,像是要把這些天所有的擔驚受怕都哭出來似的,麵子不要了,姐姐形象不要了。
淚水一顆一顆往下砸,偏偏她還哭得並不歇斯底裡,隻是氣息淺淺地抽著,讓人心幾乎都要化成水。
陸星衍不知該怎麼安慰,孟濡從來沒有在他麵前哭過。
他找遍全身沒找到紙巾,就用孟濡穿的他的外套袖子給她擦眼淚,收斂了懶散語氣:“怎麼了?我嚇到你了麼?你要去哪裡,跟我說一聲?哎,怎麼這麼膽小……”
孟濡垂著眼睛繼續哭,哭濕的眼睫毛一綹一綹,顯得那對長睫毛更加又黑又密。
陸星衍實在沒辦法了,直起身胡亂扒頭發,又彎腰湊到孟濡臉前哄:“彆哭了,我送你回去?你要是想住那個公寓就繼續住,我又不會強迫你,不用見了我怕成這樣吧?”
孟濡搖著頭,慢吞吞解釋:“不是……”
不知是說不想回公寓,還是因為不是害怕他。
陸星衍等她解釋。
孟濡伸手拽住陸星衍的衣袖,抬起頭,平時裡氣質漂亮的臉蛋哭得眼睛紅紅、鼻子紅紅,有些狼狽,語氣也帶著點為難和鼻音說:“……不要回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