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Deer 34(1 / 2)

被馴服的鹿 風荷遊月 9513 字 7個月前

十點。

醫院。

儘管今天不是雙休日, 醫院仍舊人滿為患。

等候廳沒有一個空位, 就連孟濡掛號的科室也不例外。

雖然孟濡提前預約了, 但她來的比預約時間早,也要在外麵等候一會兒。

拿著掛號單,孟濡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中。

她來之前在家裡喝了杯牛奶, 但是剛才在醫院的廁所中全吐了。這會兒肚子很空, 孟濡從包包裡拿出幾顆牛奶糖,隨便挑了一顆剝開糖紙放入嘴裡。

奶糖外的糖衣在口中化開, 濃鬱奶香發散, 雖然還是沒什麼食欲, 但孟濡心裡舒服了。

她對麵坐著一位小女孩,女孩的媽媽在旁邊陪著她。女孩大約十三四歲模樣,身材清瘦, 臉蛋暗黃。

女孩媽媽擰開一支礦泉水遞給她, 女孩伸手去接。

空蕩蕩的袖口下, 女孩的手腕瘦到皮包骨, 孟濡隻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不再看。

女孩喝了幾口水, 下一秒就忍不住去一邊的垃圾桶旁吐了出來。

女孩媽媽看著她的背影,眼眶驀地紅了,忍不住轉身拭淚。

……

孟濡拿在手中的掛號單被她捏皺了, 指尖細微地顫, 她用了些力才忍住。

心裡恐懼, 以前她雖然也知道自己生病了, 但這是孟濡回國後第一次來醫院。也許是周圍的人多,焦慮與畏懼的氣氛更能感染人,再加上麵前這對麵容憔悴的母女,孟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好像病得很嚴重。

她有點害怕。

害怕自己會和那個女孩一樣。

腦海裡不斷回憶女孩那截細瘦的手腕……

孟濡的心被揪緊,淺淺吸了一口氣。

幾分鐘後,輪到孟濡進診室。

診室中央坐著一名穿白大褂的醫生,戴著眼鏡。

醫生看到她,溫聲問:“你怎麼了?”

……

從診斷到檢查身體,用了一上午時間。

醫生詢問了孟濡的症狀,又了解她這個狀況已有半年時間。讓孟濡先去檢查體內微量元素,又去做了胃鏡,最後結果出來後,醫生先給孟濡開了幾種口服液藥物,讓她定期來醫院複查身體。

孟濡站在醫院門口,轉眸尋找過馬路的斑馬線,耳邊卻還是醫生最後說的那句話。

——“不一定有用,這屬於心理疾病,如果不是刻意節食,你有什麼工作壓力嗎?建議你調整心態,保持樂觀的心情。如果後期沒有用,可能精神心理科更適合你現在的情況。”

孟濡將小半張下巴縮進樽領毛衣裡,過了路口站在路邊打車。

一輛的士在孟濡麵前停下,司機問她去哪,孟濡猶豫了半天,還是說出家的地址。

她現在其實不太想回家,但除了家裡,好像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

早上出門時陸星衍問孟濡到底去哪,孟濡撒謊說:“舞團組織體檢,你也要跟去嗎?我會跟大家說你是我弟弟。”

“……”

陸星衍這才放棄了。

最後陸星衍和孟濡一起出門,他去學校,孟濡去醫院。

回到家,空無一人。

孟濡喝掉兩小支醫生開的口服液,路過陸星衍房間,門開著。

裝滿足尖鞋的那扇櫃門已合上,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裡麵是送給她的童話王國。

孟濡情不自禁地上前,打開櫃門。

這次她將每雙足尖鞋都拿出來看了一遍,再逐雙擺放回去,仿佛能看到少年收集這些鞋子時所費的心思。

孟濡還看到了三年前她為自己定製的那雙足尖鞋。

也就是說,陸星衍從三年前就開始為她買鞋子了。

要怎樣的心思,才能堅持這麼久。

孟濡現在還想不到,她拿下那雙被陸星衍縫緞帶縫得亂七八糟的足尖鞋,走回自己房間,找到針線盒打算重新縫一遍。

她拆掉陸星衍的線頭,按照他縫紉的痕跡再一點一點穿針引線。

她以為陸星衍曠課打工是自我放棄。

她以為陸星衍從來不在乎她是跳芭蕾,還是跳彆的什麼。

她以為……

卻原來,陸星衍會用他打工的錢,給她買一整櫃足尖鞋。

縫好緞帶,孟濡穿上試了下,大小和舒適度都剛好,她踮起腳尖在地板上轉了個圈。

忽然又想起醫生說的那句話。

心理疾病。

孟濡緩慢地停下,手扶著一旁的櫃子。

她知道,醫生那麼說不無道理。其實從一年前開始,孟濡察覺到自己的事業進入瓶頸期,就開始有些焦慮。

舞台效果不完美,技巧和樂感停滯不前,孟濡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怪圈。

永遠覺得自己不夠好。她拚命努力,想將更好的舞蹈呈現給台下的觀眾,同一個動作可以重複練習幾個小時,忘記吃飯,卻仍舊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多。

孟濡太過用力,事實往往不儘如人意。

一次她在俄羅斯的莫斯科大劇院上台演出之前,由於太過勞累,身體虛弱,暈倒在了後台。

那場演出不得不換成另一名首席演員代替她登場。孟濡休息了三天,學習舞蹈的人都知道一句話,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觀眾知道。

之後孟濡更加努力地練習,從早到晚,不知疲憊。

同一芭蕾舞團的演員們看到她這樣,也不免很有壓力——舞團最優秀最年輕的芭蕾舞演員都這麼努力,她們還有什麼資格休息!

那一段時間,整個斯卡拉芭蕾舞團都格外緊張,生怕自己一偷懶就落後這個中國女孩一大截。

所有人都覺得孟濡很優秀,但孟濡自己不那麼覺得。

她為此一年沒有再登台演出,舞團團長也告訴她,她現在的狀況不太適合上台表演。

孟濡沒有任何抱怨,依然跟著舞團的成員一起訓練。

直到一次周末,孟濡和舞團成員一起去吃她最愛的中國菜。

一樣一樣可口熟悉的飯菜端上來,孟濡舉起筷子,卻沒有任何食欲。

她夾了一塊紅燒排骨,還沒吃進去就有點想吐。她放下喝了一口水,也是咽不進去。

舞團成員看著她,說:“孟,你的症狀很像厭食症。”

那個時候,孟濡才意識到自己不是不餓,而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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