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是齊修打的。
當時齊修想找陸星衍, 讓陸星衍幫忙去門口站會兒,他找個地方抽根煙。
走到卡座區, 看到這邊有動靜。
陸星衍站在一張桌子後, 手扶托盤,對麵是一名穿著高定連衣裙的女人。
女人昂貴的裙擺被染上酒液, 仍在往下滴著水, 整條裙子都報廢了。卻不見她多生氣,視線隻盯著對麵麵無表情的少年。
齊修對這個女人有些印象,她經常來dirty pub,隻身一人。
有時候隻點一杯酒, 有時候會和酒吧裡模樣英俊的男人調情。
沒想到今天會故意招惹陸星衍。
是的。
酒吧來得次數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是陸星衍端酒時無意將酒灑在女人身上。而是女人刻意沒有拿穩,一整杯martini倒在她自己衣裙上,叫來經理。
經理當然也知道是什麼情況, 了解到這名女人是某公司的副董, 不想惹麻煩,就特地開了間包廂, 讓陸星衍和這名女人單獨私下裡解決。至於怎麼個解決法……他當然不管嘍。
陸星衍離開時, 手機掉在沙發上。
齊修拾起,察覺到不對——他之前拿陸星衍的手機玩過遊戲, 記得密碼, 解鎖以後翻到通話頁麵。
最近通話第一條就是:濡濡寶寶。
齊修以為是陸星衍的女朋友, 迅速撥過去, 然後才有了他和孟濡的那通電話。
“阿衍不是自願的,我作證,你來如果看到什麼不好的畫麵,不要和他分手。”
——這是齊修最後說的一句話。
……
現在,孟濡站在包廂裡,大約明白了齊修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其實在孟濡來之前,包廂裡還有一幕,女人不接受陸星衍的道歉,隻是叫人送來一瓶紅酒,親自倒了一杯給陸星衍,說隻要他喝下這杯紅酒,今晚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誰知道酒裡摻了什麼東西?
陸星衍沒有喝,場麵一直僵持著。
女人輕靠在沙發上,手指虛虛支著頭,看著麵前的少年笑說:“不肯喝的話,還是你願意賠我一條裙子?”
陸星衍當然他媽選擇賠裙子。隻是女人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手指輕輕撫一撫裙擺的精致紋路,搖頭說:“隻是可惜這條裙子是意大利定做的,一條裙子要等大半年,我怕我等不起這麼久。”
陸星衍不為所動。
女人似是想起什麼,紅唇動了動,彆有深意說:“或者這半年你願意陪著我?不用每天來這裡上班了,來我家給我一個人打工,我倒是不介意再多等半年。”
嗬嗬。
想包養他?
然後,就是女人不給陸星衍選擇餘地地將酒杯往前遞了遞,接著,是孟濡進門之前聽到的那聲玻璃碎裂聲。
*
女人看著擋在身前的孟濡,皺了皺眉,似是覺得她模樣很熟悉,但又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女人揚著唇,坐回沙發上笑問:“你家小朋友?這麼說他是你弟弟?”
這一次孟濡沒有立刻答是,看了眼身後麵色不豫的陸星衍,再看向女人,微歪了下頭問:“他做了什麼,你要向經理投訴他?”
女人以為孟濡不過是來替弟弟出風頭的罷了,也沒有放在心上,把陸星衍端酒時酒水灑在她身上的事情又說一遍。
女人等著孟濡露出為難的表情,然而孟濡隻是淺淺地掃過她的長裙一眼,捕捉到另一個重點,問道:“你說是經理讓他來和你私下解決?”
女人不置可否。
孟濡輕輕擰眉,抬手,直接摁向左側牆壁上呼叫器的緊急呼叫按鈕。
鈴聲響起,不一會兒穿著白西裝長褲的男人倉惶對門而入。
經理見房間地板狼藉,還多了個漂亮女人,擠眉弄眼問離他最近的陸星衍:“怎麼回事?”
陸星衍不答,黑漆漆的眸子一直盯著緊緊護在他身前的孟濡。
孟濡這才鬆開呼叫器的緊急呼叫按鈕,扭頭看向經理,語氣平和問:“請問貴酒吧的解決方法,是讓我家小朋友忍氣吞聲,忍受這名女士的騷擾嗎?”
剛才那一幕,以及陸星衍語氣不善又毫無辦法的“滾”,孟濡都聽見了。
孟濡話音輕輕柔柔,禮貌客氣,卻讓酒吧經理驚了一驚。酒吧經理賠笑說:“您誤會了,我隻是讓阿衍給這位女士賠罪道歉,畢竟阿衍弄臟了這位女士的裙子。這位女士想讓阿衍陪她喝一杯酒,不過分吧?”
少年在背後輕輕包住孟濡的手,食指在孟濡手心緩慢寫下幾個字,癢癢麻麻的。
孟濡辨認了將近一分鐘,才明白那幾個字是——“道過了”。
孟濡的心一下子柔軟,不忍心陸星衍受這種委屈。
就算是陸星衍做錯在先,但也不能代表對麵這個女人可以潛規則陸星衍。
她從姨夫姨母手裡接過來的陸星衍,她照顧他長大、終於變成挺拔少年的陸星衍。
她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欺負。
孟濡看向女人,思考片刻,開口詢問:“如果我賠你一條新裙子,這件事可以一筆勾銷嗎?”
女人不以為然,把剛才跟陸星衍說的話又重複一遍:“這條裙子是意大利定做的,你就算現在聯係,也要半年以後才能收到成衣。可惜我下周就要穿著參加公司晚宴,恐怕來不及呢。”
孟濡隻是輕聲問:“哪一家?”
女人說了個家族製衣產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