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冶也覺得有些不妥,叫了孟濡舅媽一聲,“媽,你先排隊吧。”
“怎麼了?”孟濡舅媽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瞪他說,“我這不是正排著呢麼,我和你姐姐說話呢,你彆插嘴。”
孟濡對這名舅媽沒什麼感情,當初姨夫姨母去世時,賣掉房子的錢,她還想過分一部分。
後來是姥姥出麵阻止訓了她一頓,她才打消這個念頭。孟濡隻是笑了笑,“舅媽,我隻是拿跟大家一樣的工資。”
“可不是麼,你們跳芭蕾舞的一場演出費就很高吧。”孟濡舅媽感慨,語氣難免有些酸,幸好當初我和你舅舅沒有收留阿衍,讓他跟著你,不然我們可不保證能把他撫養長大,還供他讀大學。”
她問孟濡,“你一個月給他多少生活費?現在的小孩物質追求高,可千萬不能由著他們。我們家阿冶懂事,我給他的生活費他從不亂花,阿衍看起來挺能花錢的吧?”
孟濡舅媽將陸星衍從上到下看一遍。
“阿衍都長這麼大了。”她似是才認真看陸星衍,“你們一起住四五年了吧?一眨眼弟弟弟妹都走了這麼久了,本來好好的兩個人,收養了他沒多久就出車禍去世了。那麼嚴重的車禍,我聽說現場隻有他沒事呢,可真命大……”
話裡話外,都是暗示陸星衍克死了他的養父母。
一旁排隊的人越來越多將目光投向他們,看熱鬨似的。
孟濡多少生氣了,淺淺吸一口氣。
她沒有當著大庭廣眾的麵歇斯底裡,隻是輕輕扯住陸星衍的袖子,將少年拉近自己身邊。“舅媽可能不知道,阿衍很早以前就不問我拿生活費了,他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賺的。”
“而且,”孟濡唇線抿直,如果舅媽不提,她其實也不太願意想起這件事。“姨夫姨母車禍那天,陸星衍也受了很重的傷。舅媽沒有印象,是因為沒有人去看他,他在醫院躺了一周多才出院。”
……
簡單地跟舅媽道了彆,孟濡和陸星衍走出醫院,停在醫院前的空地上。
薑冶從後麵追上,看看孟濡又看看陸星衍,一咬牙說:“對不起,我媽最近心情不好。過幾天要回去看奶奶,她總覺得奶奶偏心姐你和陸星衍。你們彆跟她一般見識,就當她是頭疼說胡話了……”
孟濡這才想起來下下周姥姥生日,按例他們幾家人都該回去給姥姥過生日。
孟濡偏頭看向今天格外安靜的少年,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說:“薑冶跟你道歉呢,你沒什麼反應嗎?”
薑冶:“……”
陸星衍滿不在乎,抬手輕輕勾住孟濡的馬尾繞在指間,“你不生氣的話,我怎麼都無所謂啊。”
“……”
孟濡不期望從陸星衍嘴裡得到什麼響應,轉頭問薑冶:“你們什麼時候回去看姥姥?”
薑冶說了個日期。
孟濡又和他聊了幾句,才道彆離去。
*
回到家裡,往常話就不多的少年今天格外沉默。
陸星衍換鞋進屋,將孟濡的藥放在客廳茶幾上,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擦著頭發坐在客廳沙發上,拿起孟濡的藥看上麵的說明。
孟濡從房間出來,準備吃藥,停在他麵前問:“剛才舅媽說你,你為什麼一句話也不回?”
她不記得他的脾氣這麼好。
少年擦頭發的手一頓,肩膀微沉,挑唇:“她說得又沒錯。”
他本來就是被孟濡養著,克死了養父母的災星而已。陸星衍額頭碎發半乾,“而且,你不是幫我說話了麼?”
孟濡詫異,“如果我不幫你說話呢?”
“你不會的。”陸星衍話語篤定。
孟濡對他的盲目信任不解,“為什麼?”
陸星衍抬頭,兩隻手臂分彆撐在岔開的腿上,漆目灼灼看孟濡,“你心疼我。”
“……”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位少年猜她心思猜得很準。
從舅媽出現,對陸星衍話裡話外的嘲諷和蔑視,讓孟濡想到了陸星衍不算順利的童年遭遇。
再加上他一路都表現得很低落,讓孟濡更加無法忽略他的心情。
孟濡坐到茶幾旁的地毯上,盤腿,“那你剛才一路不說話,也是為了讓我心疼?”
少年將藥盒打開,掰出一次服用量的藥丸倒在手心,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可他垂眼看孟濡的烏濃瞳仁明顯是說,沒錯,是這樣。
——那你心疼麼?
——還不快哄他?
孟濡:“……”
孟濡認輸了。
她不就是看到薑冶的時候鬆開了他的手,至於這麼記仇嗎?到現在還在生氣?
但她不覺得自己當時做錯了,以他們現在的關係,被薑冶看到了,解釋都解釋不清。
孟濡明知道這是陸星衍的心機和手段,逼她就範,直視她對他的心。可偏偏,她還是入圈了。
她承認,她心疼。
她見不得他被人數落欺負,也見不得他頹喪難過。
孟濡咬一咬牙,抬起手放在陸星衍手心朝上的掌中,手指勾纏,紅白黃綠的藥丸滾落一地。
孟濡仰頭看著陸星衍的眼睛,水眸清明,“現在牽手嗎?直到你想鬆開為止。”
陸星衍不動,眼底深處卻暗流翻湧,手心的熱度傳遞給孟濡,“如果我一直不想鬆開呢?”
孟濡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認了,“那就讓你一直握著。”
讓。
你。
一。
直。
握。
著。
陸星衍神色一動,“被人看到也不會甩開我。”
“……”孟濡差點心一軟說出“好”字,好在及時反應過來打住。她認真考慮,“在學校不行,家人麵前也不行……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他們說。”
想到這個孟濡就頭疼。
跟姨夫姨母家收養的表弟在一起了,不僅姥姥,爸爸、舅舅舅媽所有家人知道都會大吃一驚吧?
她到底被這少年下了什麼蠱?
可陸星衍卻不管那麼多,孟濡說的這些他都想過,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隻要孟濡答應和他在一起,什麼都可以商量。
少年自從醫院出來後臉上的鬱躁消散,唇角不受控製緩慢地越來越揚,“那我以後可以直接叫你濡濡了?”
“……”
孟濡心想你以前也沒少這麼叫,但還是認真點頭,“嗯,可以。”
陸星衍黑漆漆的眸深邃,像一輪漩渦,藏匿著無數星芒。“男朋友能做的事,我都可以做。”
孟濡抿唇,“可以……”
話音剛落,肩膀微沉,孟濡就被沙發上的少年撲倒在柔軟的地毯。陸星衍一手護著她的頭,一手撐在她身側,修長健朗的身軀壓在她身上。
陸星衍呼吸灼燙,鼻子輕輕刮蹭了下孟濡的鼻尖,頭往下低。
孟濡微訝,“你乾什麼?”
陸星衍克製不住的,再也不想隱藏本性,心裡的愉悅與澎湃呼之欲出。他撐著地毯的手移到孟濡柔軟的腰上,眼睛看著孟濡,嗓音暗沉沉的。
“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