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八點黃金檔的時候,第一期《育神》在海浪視頻正式開播了,希望借這檔節目徹底確立自己原創視頻網站龍頭位置的海浪視頻甚至包下了分布在全國各個一線城市裡的三百塊大熒幕進行宣傳片輪播。
九十個選手,九十張白紙,千嬌百媚,各有魅力——
“海浪娛樂和Star Library娛樂有限公司聯合打造,中國首個育成類真人秀,邀請你在這個秋天定製你的專屬女神。”
同樣的宣傳語,在上京市眾多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的街頭響徹著。
幾個衣著打扮一看就屬於混跡社會的青年或蹲或站在路邊,人手一支煙,看著對麵商場的大熒幕笑得嘻嘻哈哈。
“阿喬,你快來看這個叫李風綺的靚女,身材夠火辣嘢!”一人走到停靠在一旁的幾輛重機車旁,推了推在其中一輛純黑色機車上躺著閉目養神的人。
被叫做阿喬的人動也不動,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流轉到他俊俏的臉上,在他偏女性化的精致五官上印下色彩夢幻的光斑。
“你叫阿喬做什麼,他唔會對這些感興趣的啦。”那幾個圍在一起的社會青年裡有一人笑著喊道。
“我中意那個叫裴珠的女仔,你們唔覺得她好可愛嗎?”另一人說:“唔知道多少錢一晚,會被哪個大佬享受到。”
“再可愛有我們喬哥可愛嗎?”有人反駁。
說話的人馬上被人捂住了嘴:“你唔想活了!阿喬最討厭彆人說他靚了!可愛更唔行!”
明明十步以外就是吵鬨的同伴,再遠就是喧囂繁華的夜市,躺在機車上一動不動的人卻像是身處更寂靜的地方,絲毫沒有受到外界影響。
“你說我們接下來會怎麼樣?還能回蓮界嗎?”聚在一起的青年裡,一個紮著馬尾的男人忽然說道。
“當然可以啦,我們現在隻係虎落平陽被犬欺,熊三那個小癟三和條子勾結起來陷害我們,把我們趕出蓮界,等阿喬在大陸發展起來了,我們再帶著弟兄回去乾他丫的!”
“大陸條子那麼雞賊,我怕一不小心就被抓進去蹲局子嚟。”馬尾男嘀嘀咕咕。
“就你那腦子!我看很有可能囉!”說話的是一個滿身紋身的寸頭男,他站了起來,隨手給了馬尾男後腦勺一下:“阿喬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阿喬那麼聰明,我們跟著他混就好啦!何必自找煩惱想那麼多呢?”
馬尾男不甘心被打,還了平頭男一腳,兩人玩笑地打鬨起來。
不遠處的大屏幕上依然在播放《育成女神》的宣傳片,隻是出現在熒幕上的已經是另一名選手了。
“大家好,我叫金鯉真,金色的金,鯉魚的鯉,真實的真。”
在她的聲音出現的那一瞬間。
就像破除詛咒的吻落在了王子的嘴唇。
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川遇上了豔陽。
就像草原輕撫的微風帶來了春天。
躺在黑色機車上的人睜開了眼,一枚圓形的彩色霓虹光影落進他的瞳孔,迷離的紫掩映著清澈的黑,帶來一絲妖異的清純,而他身上好似凝滯不前的時間隨著他起身的動作重新開始流動。
他坐在黑色的機車上,目不轉睛地望著百米開外大熒幕裡的美麗少女,夜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吹不動他眼眸中褶褶生輝的星光。
“阿喬,你唔睡啦?”渾身紋身的平頭男朝胥喬喊道。
他一動不動,隻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商場大樓外的大熒幕。
“他在看那個穿睡衣出場的女仔嘢……”有人發現了胥喬的異常。
“金鯉真……金?”馬尾男若有所思地重複著少女的名字,忽然臉色一變,拉了拉旁邊的平頭男:“這個金鯉真,會唔會就是阿喬一直在找的’金’?”
“唔會吧?”平頭男也變了臉色:“這麼巧?”
胥喬沒有去在意身旁不遠的聲音。
他的眼裡隻剩下身穿睡衣,在他眼中仍然比全場人都要耀眼的少女。
“我叫金鯉真,今年19歲零3個月,擅長手撕白蓮和綠茶,不擅長表演塑料姐妹情……”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屑,毫不客氣地說著諷刺的話。
胥喬看著大熒幕裡的她,嘴角不知不覺抬起一抹弧度。
“我的媽,阿喬竟然笑了……”平頭男剛剛說話,就被馬尾男踢了一腳:“閉嘴。”
胥喬想起了九年前的她。
她穿著印著佩奇小豬的粉色睡裙,腳踩著黃色塑料鴨子的拖鞋,和他在淩晨一起爬上療養院圍牆邊的大樹。
她最擅長的明明不是手撕白蓮和綠茶,而是最擅長傷人心。他試過許多種方法去刻意討好她,而她也無數次直截了當地拒絕他,在她渾身顫抖地任他抱在懷裡的時候,他曾以為她的心已經軟了。
下一刻,她就把他扔在了警局,麵對他乞求的呼喊,毫不猶豫地和那個來接她的少年走了。
距離那一天以來,已經九年了。
在他都快接受,“金”隻是他在痛苦絕望的地獄中捏造出來的一個美好幻想的時候,她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這九年裡,他有很多次感覺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刻。每當此時,他總是一遍遍地告誡自己,還沒有找到金,還不能倒下,你要活下去——不折手段活下去。
這已經成了纏繞在胥喬骨頭上,和他一起生長的執念。
有時候,他會心灰意冷地質問自己,即使找到了又如何呢?難道你能保證,九年過後,她還是那個金嗎?
難道你能保證,九年以後,你還會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嗎?
如今,他終於可以回答——
是的。
麵容還未完全褪去少年青澀的青年望著大熒幕上的少女笑了。
彩色的霓虹光斑投映在他精致無暇的側臉上,和他身後深沉的夜幕組成動人心弦的畫麵。
胥喬望著大熒幕的金鯉真,心裡那塊破了很久很久的空洞,忽然被什麼溫柔地堵上了。他的心裡不再空空落落。
即使時隔九年,她依然是那個肆意妄為,燦爛奪目的金。
即使時隔九年,他的心跳依然為著她而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