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傭人告訴了我一件之前沒有調查到的事——金鯉真在落水之前就已經失蹤三天。這三天裡,金家雖然秘密報了警,但警方在山上搜查過一遍後沒有找到人,就將搜查重心放在了山下的城鎮,三天後,金鯉真在山上被找到,雖然落了水,但是身上又沒有明顯外傷,這件事就被當做意外來處理了。一年後,金鯉真就以養病的理由被送到了加州療養院。”
“目前我查到的情況就這些,如果還有新的發現,我會再聯係你,請池塘先生按照約定,將尾款一並彙入之前的賬號。”電話裡的男人咯咯笑了起來。
胥喬掛斷電話後,起身走到了窗外的露台上。
綿綿不絕的細雨布滿了整片天空,世界被雨幕籠罩,陷入一片朦朧之中。
不論真相如何,他會保護她。
不論背後想要傷害她的人有多麼聰明強大,他都會豁出一切,在這淬滿毒液的天羅地網中保護她。
斜飛的雨點打濕了他蒼白的麵頰和如墨的發絲,他渾然不覺,黑沉沉的眼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隔壁空無一人的露台。
一想到此刻,她或許正睡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他就心如刀絞。
求而不得的痛苦在他的身體中橫衝直撞,讓他的五臟六腑血肉模糊,他的心中充滿痛苦,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撕碎了他的靈魂,想要將他從人到心一起毀滅。
天明來得這樣慢,好像永遠也等不來。
就在他被這沉重的痛苦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隔壁露台的玻璃門打開了,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走了出來。
那隻扼住他呼吸的大手不見了。
風雨聲也從他的耳中消失了。
世界一瞬間變得那麼安靜。
他因疼痛而叫囂而暴虐的靈魂,在這一刻得到了安寧。
“你有沒有特彆想要的東西?權力、財富、名聲、地位——隻要是這個世界上有的東西,都可以。”
她倒退著走在橙紅色的夕陽裡,耀眼奪目,凝聚這世界所有的光彩。
他並非是沒有邁入這世界,所以才會執著於最初的溫暖。
恰恰相反。
他在這世上看得越多,她的存在就越發珍貴。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另一個金鯉真。
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她是比權力、財富、名聲、地位都要珍貴百倍的存在。
金鯉真抬頭就看見了他,眼中露出怔愣。
夜風把她的頭發吹起,一縷發絲調皮地留在她飽滿豐潤的嘴唇上不願離去。多少個午夜夢回,他在夢中親吻那張嘴唇,在她的耳邊低聲呢喃他心中積蓄的情話,他放任自己觸碰她嬌嫩白皙的肌膚,觸碰所有在清醒的時候不敢觸碰的地方。
他癡癡地看著她,一動不動,唯恐一不小心,就令眼前的一切成了幻影。
這個世界,我隻想要你。
我的執念,我的魔障,我的天堂和地獄。
我活著的全部意義。
全部是你。
金鯉真在停頓片刻後,朝他走了過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
金鯉真連問了兩遍他都不答,隻是癡癡地看著她。金鯉真不由皺起眉,沒好氣地說:“你是被雨淋傻了嗎?”
“……我怕說話了,夢就醒了。”
胥喬一開口,金鯉真才發現他的聲音啞得厲害。
剛剛她走出來的時候,胥喬一動不動地站在露台中,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臉上毫無血色,她心臟一緊,腳步下意識地就朝他走了過來。
“睜著眼睛做什麼夢?神經。”金鯉真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故意用不耐煩的語氣說。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胥喬輕聲問。
“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金鯉真提起這事就心煩地皺起眉。
“什麼夢?”
“不知道。夢到了下雨,還有個煩人精一直在我耳邊哭哭啼啼——”金鯉真話音未落,忽然頓住了。
她看著胥喬微微發紅的眼眶,有一雙浸滿淚水,黑白分明的眼睛從她腦海裡一閃而過。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記憶?
她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冷風一吹,她的肚子忽然有些疼。
這身體真是越來越脆皮了,金鯉真生氣地想。
“我回去睡覺了。”金鯉真失了吹風的興致,轉身往回走去。
“……晚安。”
胥喬低若蚊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金鯉真走進房間的時候,江璟深正靠在床頭上抽煙,煙霧繚繞中,他的麵孔看不真切,隻有那雙黑曜石一般冷冽的眼珠清晰如常。
“你的手機剛剛亮了。”江璟深說。
金鯉真走到床邊拿起手機。
是邊毓的信息發來的信息,告訴她劇組已經組好,讓她明天來定妝。
這條信息驅走了金鯉真心中的煩躁,她抬起頭,興奮地對江璟深說:“舅舅!我的電影要開拍了!”
“什麼時候走?”江璟深問。
“明天——不,今天天亮了就去機場!”金鯉真已經迫不及待了,她問道:“舅舅你呢?去看我定妝吧?”
“推掉幾個會議來歐洲一趟,就這麼回去也太浪費時間了。我會順道去英國考察,你先回去吧。”江璟深說。
“你又拋下我。”金鯉真噘起嘴。
“乖。”江璟深伸出手,像很多年前他經常做的那樣,在金鯉真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禮物。”
“知道啦。”金鯉真拖長著聲音,鑽進了被子。
江璟深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後,他將手中的煙摁滅在煙灰缸中。
房間完全陷入了黑暗。
第二天一早,金鯉真和胥喬乘上了回國的飛機。
在飛機上,金鯉真寫出了六首原創歌曲中最後的一首,終於完成了堆積已久的工作,金鯉真一身輕鬆,立馬將六首歌交給胥喬,由他傳給喬安娜。
“金鯉真呀金鯉真,你真是一個集智慧與美貌於一身的完美女人。”金鯉真對著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發出了真誠的肺腑之言。
在她感歎著自己的優秀時,一旁的胥喬忽然問:
“真真,你還記得十六年前,你在山間彆墅落水的事嗎?
“怎麼了?”金鯉真的目光從鏡子上移開,看向身旁的胥喬。
“落水不是意外,極有可能也是一場謀殺。在你落水前,你有三天的時間不知所蹤,一定是這三天裡發生了什麼,才會引來之後的一連串謀殺。你能想起任何有關的事嗎?”
金鯉真遲疑地搖了搖頭:“十歲以前的事,我都不大清楚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吞噬的時候出了問題,她接手到的原主記憶本身就是破破碎碎的。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昨夜她忽然發現,連她自己的記憶都是有缺失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原主十歲的時候吞噬了原主,她得出這個結論的依據不過是當她醒來時她就已經是金鯉真了,而她最後的記憶結束在和洛爾洛特一起墜入微縮蟲洞中的時候。從常理上推斷,她墜落地球,在生死垂危間,憑生物本能吞噬了金鯉真是最合理的解釋。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如果沒有昨晚忽然冒出的記憶的話。
越想越頭疼,金鯉真心煩意亂地把自己的頭發亂抓了一通。
“那就回山間彆墅找找線索好了,說不定看見了什麼,我就會想起來。”金鯉真說。
如果隻是原主的事,金鯉真不會這麼主動,反正她明年也就差不多能離開地球了。但事關她自己,那就必須查個水落石出。金鯉真的好奇心讓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記憶出現缺失。
“在沒有新線索出現的情況下,這是我們最後的選擇。但現在不是前往山間彆墅的時機,我們沒有合適的名目,萬一打草驚蛇,幕後黑手說不定會鋌而走險,做出難以預料的事來。”胥喬說。
“早知道的話,今年金坤邀請我去山間彆墅避暑的時候,我就該答應的。”金鯉真一臉懊惱,連喊失策了。
“說不定還有其他機會,等等吧。”胥喬伸出手,想要撫平金鯉真抓亂的頭發,中途手又垂下,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彆害怕……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保護你。”他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