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瞬間出現了一陣小聲的議論。
上課上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要去校長辦公室了?
上周末去參加了生日派對的同學心中都在暗暗猜測:
難不成真被小胖頭魚說中了,宋家的公子來認妹妹了?
而先前被陸杉杉唬得一愣一愣、真以為初蘅媽媽是保姆的岑南雪,這會兒有點明白過來了。
她和陸杉杉都是附中初中部的,當了三年多的同學,對陸杉杉也是有所了解。
陸杉杉的成績雖然一般,但人卻長得挺漂亮,再加上又是個小明星,因此陸杉杉也順理成章地成了附中默認的校花。
當然,儘管陸杉杉成績一般,但因為附中的名氣實在是大,所以她也三不五時就在網上發一些學霸校花的通稿立人設。
這個行為,就相當於在娛樂圈裡和彆人比成績,又在學校裡和同學比名氣……
怎麼說呢?錯倒也沒錯,就是有點雞賊。
陸杉杉當了初中三年的附中校花,直到初升高之後,初蘅來了附中。
本來年級裡是沒人把初蘅當作對手的。
畢竟初蘅的初中是三十二中,雖說也是區重點,可卻是全區最差的一所重點中學,水平可想而知。
而能考進附中高中部的同學,除了陸杉杉這種不知走了什麼門路的,剩下都是全市中考排名前兩百的學霸,每個人都是從市重點初中考過來的。
對於附中的學生來說,三十二中這種學校甚至不在大家日常的鄙視鏈中,實在是查無此校。
因此學霸們對來自十八流初中的新同學並不警惕,而陸杉杉對於十八流初中來的土包子就更是不在意了。
直到開學一星期後的摸底考,初蘅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靠著接近滿分的摸底考成績拿了年級第一,並甩了第二名足足三十分……附中的學霸們終於開始震驚,這種級彆的資產階級大學霸,竟然是出自三十二中。
而在拿過一次年紀大考的第一名後,初蘅大概是發現第一名要去國旗下做演講這個鐵一般的規律,所以在那之後,初蘅就再也沒寫過語文考試的大作文——即便這樣,她的成績依舊巋然不動地排在年級前三十。
而如果幫初蘅把作文及格分加入總成績的話,那她依舊是能甩開原本的第一名二十分以上。
有人佩服,也有人不服。
不服氣的當然有陸杉杉。
陸杉杉的成績一般,理科實驗班裡就更是墊底了,但她的優越感本就不是來源於成績,而是漂亮。
可相比之下,初蘅的漂亮,是那種梳大光明馬尾辮、不施粉黛的漂亮。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們都崇尚自然美,對於化妝的同齡人心裡多少都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鄙夷和優越感——雖然陸杉杉的素顏也不差,但她每天化妝,大家就難免覺得對方的漂亮是靠作弊般的化妝技術一般。
這樣的想法雖然有失偏頗,但卻很好地反映了小學雞們的真實想法。
起碼在附中的這群青瓜蛋子眼裡,比起陸杉杉這種每周起碼找一次造型師、每天提前半小時起床化完裸妝才來學校的漂亮,初蘅的那種漂亮似乎要高級不少。
更何況初蘅的成績好到碾壓所有人,因此她瞬間便壓過陸杉杉一頭,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校花……最起碼也是高一年級的級花。
兩人的關係幾乎算得上勢如水火了,陸杉杉這邊將初蘅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可偏偏初蘅她……似乎連陸杉杉這個人都不太認得。
初蘅唯一一次和陸杉杉說話,還是因為她晚交了英語作業,結果她將陸杉杉錯認為英語課代表,跑到她那裡去交作業了。
陸杉杉當然不是英語課代表,但這也說明了初蘅根本就不認識她。
岑南雪當時就在場,親眼看見陸杉杉差點把鼻子氣歪了。
這會兒想一想兩人之間的關係,岑南雪就明白過來了。
難怪陸杉杉要說人家的酸話造謠。
念及此,岑南雪也靠在課桌上,聲音裡帶了幾分調侃,音量壓得低低的對陸杉杉道:
“她被叫去校長辦公室了哎……是不是宋公子找妹妹來了?”
***
站在校長辦公室裡,初蘅短暫的出了幾秒的神。
上一次、也是她第一次來這裡,還是高中開學前的那個暑假。
那會兒中考成績剛出來,初蘅的成績排在全市前十,想要搶她的學校很多。
初蘅屬意的學校是附中,但附中這樣的重點強校並沒有減免學雜費的政策,遠不如其他那些想要搶初蘅的學校開出的條件優厚。
所以她才會來找校長。
得知初蘅的來意,校長卻是有幾分意外。
其實附中的學費並不貴,除了國際班之外,附中和其他所有公立高中一樣,一年的學雜費加起來統共不過幾千塊——哪怕真的困難,可一學期的學費加住宿費才一千出頭。
以前偶爾還有貧困生交不起學費,但現在條件好了,又是在首都,正經考上的學生,幾乎沒有拿不出來學雜費的。
對於校長而言,像初蘅這樣來找自己要求減免學雜費的學生,倒是這麼多年來的頭一個。
校長愣了好幾秒才道:“小姑娘,我們學校有助學金,拿著戶口本去你們街道居委會開貧困證明就可以申請。”
這個初蘅當然知道。
她看向辦公桌後的校長,語氣平靜:“沒有證明。”
家裡的戶口本在林素芬那裡,林素芬自然不會讓初蘅去居委會開什麼貧困證明。
因為她一早便為初蘅聯係好了學校。
林素芬希望初蘅去上三十二中——哪怕後來她已經在附中讀了半個學期的書,林素芬依舊想讓她去上三十二中。
畢竟三十二中為了三年後的升學率,一開始願意給初蘅十五萬的獎學金,後來又更是將獎學金數額提高到了二十萬。
林素芬苦口婆心的勸女兒,一時間說自己工作不易,帶著兩個女孩子很辛苦,一時間又說瑩瑩明年就要中考,她的成績不好,考高中有點困難,最好靠文藝特長拉些分。
偏偏文藝特長又燒錢,初家的經濟條件原本就不佳,負擔兩個女孩正常念書的費用就已經十分吃力,遑論是初瑩要上的動輒幾百上千一節的文藝特長班。
所以林素芬才會將主意動到了初蘅的獎學金上。
那天晚上,等初瑩睡下之後,林素芬特意將初蘅叫到了自己房間裡來,眼淚汪汪的同她訴苦——
“蘅蘅,瑩瑩雖然是你姑姑的女兒,可從小在我們家養著,和你親妹妹也沒什麼兩樣。她爸爸媽媽早就走了,什麼親人都沒有,當初你爸爸走之前,我也答應了你爸爸,一定要把瑩瑩好好帶大……現在她正是要用錢的時候,我們家不能耽誤她一輩子呀。”
看著母親默默垂淚的模樣,初蘅心裡倒沒有太大的波動。
畢竟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
她勾了勾嘴角,覺得很好笑:“她的成績一般,所以隻能讓她上普通高中。沒讓她上重點高中……這樣就是耽誤嗎?”
當初姑姑姑父早逝,於是初蘅的爸爸便將堂妹初瑩接到了自己家來養。
誰想到初家人均短命,不到一年,初蘅的爸爸也因為工傷去世,此後林素芬便承擔起了撫養兩個女兒的重擔。
林素芬的確是個十分稱職的舅媽。
她仿佛生怕彆人說她虧待已過世的小姑子的女兒一般,從小到大,對待初瑩比對待親女兒還要更好,事事憂心、事事操勞。
對於林素芬要求自己去上普高、然後拿著普高獎勵給自己的獎學金去給初瑩上文藝特長班的這個要求,初蘅並不意外,但也不憤怒。
年紀還小時初蘅尚且會為這樣的區彆對待而憤怒,但時日漸長,她也漸漸學會了不再在林素芬身上浪費多餘的情緒。
習慣了失望就不會再失望了。
想了想,她再次開口道:“你賺的錢想怎麼花都是你的權利,全拿去給初瑩報特長班我也沒有意見……不過我要上什麼高中也是我的權利,學費和生活費我會自己解決,不用你出一分錢。”
沒想到初蘅的態度竟然這樣強硬,林素芬愣了愣,然後淚眼朦朧道:“蘅蘅……”
初蘅站起身來,“你明天不是六點就要去人家家裡做飯嗎?早點睡吧。”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
到底是教書育人幾十年的老校長,雖然初蘅拿不出貧困證明,但他倒也沒有多問初蘅的家庭狀況,當下便很爽快地拍了板——
“學雜費可以全免,但要每學期成績都保持在年級前五,不然這些學雜費等你畢業賺錢了可是要還的。”
如今初蘅再站在校長辦公室裡,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有不少人。
辦公室裡的除了校長、年級主任和班主任之外,還有一個和初蘅年紀相仿的男孩子。
年輕男孩的個子很高,足足有一米九的樣子,皮膚曬成小麥色,長了一張沒有經受過生活毒打的臉。
男孩身上披了一件附中的校服,裡麵卻沒有穿校服襯衫和褲子,看樣子像是剛轉學來的。
初蘅一眼便注意到了對方校服胸前的那枚鬱金香徽章——那是專屬於國際班的標記。
初蘅想起來之前符微月同自己說的八卦,說是宋家有位大少爺來了附中交流。
大概就是眼前這一位,所以才會讓校長都作陪。
下一秒,那個年輕男孩看著初蘅,眼圈驀地就紅了,嘴唇動了好幾次,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初蘅麵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年輕男孩深呼吸好幾次,然後頗有幾分語無倫次,
“我是宋引,果果,我是你哥哥,你、你和媽媽年輕的照片真的一模一樣……我的意思是,我媽媽叫初逸。你知道吧?我的媽媽也是初逸,我是你哥哥,你知道你有一個哥哥嗎?當初是爺爺把我從媽媽身邊帶走了。”
初蘅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可誰知下一刻,宋引卻突然伸出手食指勾住了初蘅纖細脖頸上的那根紅繩。
沒等初蘅來得及阻止,宋引便伸手將她脖子上的那根紅繩拽了出來,繩子的末端綴了一個小辣椒玉墜。
一看見這個,原本還紅著眼圈、聲音裡帶著幾分激動哭腔的宋引卻是笑了,“這個……這個小辣椒!”
他似乎是喜極,看向初蘅的目光也滿是喜悅,“果果,你記得嗎?這還是你小的時候褚阿姨送給你的。”
初蘅回過神來,將自己的小辣椒玉墜從宋引手裡拽了回來,重新塞進衣領裡,然後語氣平靜地開口:“你可能誤會了。”
宋引一時間愣住。
不習慣這個年輕男孩的熱情——更何況對方的熱情本來就用錯了地方,初蘅後退一步,然後淡淡道:“初逸是我的姑姑,不是我的媽媽。”
宋引愣住:“什麼?”
如果眼前這個年輕男孩真的初逸姑姑的兒子的話,那他也算是自己的表兄……不過初蘅卻沒有什麼認親的喜悅,隻是一臉平靜地解釋道:
“你要找的妹妹,不是我,應該是初瑩。”
宋引腦子還有些沒轉過來:“初瑩……誰是初瑩?”
初蘅已經沒耐心跟他廢話下去:“你找錯人了。”
傻子。
妹妹是傻子,沒想到來個哥哥也是傻子。
關於初瑩的身世,其實初蘅了解得也不多。
從初蘅有記憶起,初瑩便生活在自己家裡了。
後來她再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當年初逸姑姑和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戀愛、結婚,但卻並不被男方的家族承認。
後來男方年紀輕輕就出了車禍離世,初逸姑姑沒多久也生病去世了,所以她爸爸才會將無父無母的初瑩接到家裡來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