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沒來得及回到村長家,就看見李飛和張南雲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大佬，大佬！”
他們倆看到時聞一，連忙跑過來,喘了兩口氣,說道，
“村長老婆的右腿斷了！”
時聞一問：“怎麼回事？”
“我們都在守夜嘛,守著守著,就聽見了唱歌的聲音……是流行樂曲來著,[愛你孤身走暗巷]那個。”
張南雲回憶著事發當時的情景，
“我們都懵了,然後就聽見慘叫聲,跟著慘叫聲過去一看,就看見是村長老婆捂著斷掉的腿在叫……”
時聞一和洛驚蟄雙雙回頭，看向封辛。
會唱[走暗巷]的東西,他們倆都見過，就是封辛非要穿著去看死者的那雙透明底運動鞋。
結合封辛此前的種種作為,時聞一和洛驚蟄覺得,村長老婆斷掉腿這件事，可能是封辛刻意造成的。
封辛事不關己地回望過去。
“劉璿和王鑫在給村長老婆處理傷口,我們出來找你們。”
張南雲對時聞一說,
“怎麼樣？你們這邊事情有什麼進展嗎？”
時聞一點點頭，對張南雲說：
“回去再說。”
李飛問：“村長和石英卓在哪裡？得通知一聲吧？”
洛驚蟄非常好心地指了路：
“從這裡直著走，最後麵那戶人家。”
李飛點點頭：
“好，我們去通知他們，大佬你們先回去。”
說完，李飛和張南雲就朝著阿水家去了。
時聞一低下頭，看向走在旁邊的封辛。
封辛對他的視線若無所覺,施施然邁開腳步往村長家的方向走，她走著走著，抬起頭，笑著對時聞一和洛驚蟄說：
“走吧，快點回去。”
時聞一沉默了片刻，邁開腳步跟上。
“這妹子心狠手黑啊。”
洛驚蟄小聲說道，
“還好咱們這局不是玩家對抗副本。”
不然被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時聞一：“……”
他其實想問問，在玩家對抗副本裡害人無數、連隊友都不放過的缺德佬洛某，怎麼好意思說彆人心狠手黑？
雨漸漸地停了，天也亮了起來。
他們回到了村長家。
尚未進門，就聽見裡麵的慘叫和痛哭聲。推門進去，隻見村長老婆躺在地上，右腿的小腿沒了半截，斷口整齊，看地上的痕跡，應該是出了不少血。
不過血已經止住了。
劉璿使用了道具，是道具師製造的一種強效止血針，有這樣的針劑，在副本裡就算斷了手腳，也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劉璿和王鑫拿著繃帶給村長老婆做包紮處理。
米漫漫站在一邊，臉色有些蒼白，她來鬼域才一年，還算個新人，沒怎麼目睹過這樣的場景。
頭發亂糟糟的婦人崩潰大哭：
“好疼啊，好疼啊，快送我去醫院！”
劉璿提醒道：
“阿姨，你這村子附近沒有醫院。”
婦人哭叫道：
“會死的……不去醫院肯定會死的！好疼啊！”
劉璿一邊給她包紮，一邊說道：
“放心吧，不會死的，我給你用了藥，這個藥很有效的。我的同伴去找村長和你兒子了，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到時候看看該怎麼……”
她有點煩躁——
先前玩家們總結線索時就有猜測，這村子裡的人是做過虧心事的。
具體是什麼虧心事，玩家們心裡是有些數的。
所以劉璿一點也不想救村長老婆。
但玩家們初入副本，線索不全，對NPC見死不救可能會耽誤玩家們通關，所以她才出手救一救村長老婆。
劉璿話未說完，就看見封辛走過來了。
封辛臉上帶著笑意，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村長老婆，語氣溫和地問：
“你很疼？”
她蹲下身，抬起手，守著覆在婦人的傷口邊。
劉璿問：
“你要做什麼？”
封辛沒有搭理劉璿，她隻是認真地看著村長老婆，溫聲說道：
“你當初讓你兒子砍掉張秋露的右腳，拿主意拿得那麼果斷，我還以為，在你看來，被砍掉一隻腳一點也不疼呢。”
前一秒還在叫疼的婦人忽然間麵色慘白，她的身體在抖，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嚇得。
劉璿的表情變得凝重。
“在你看來，被砍掉腳不是什麼大問題，不疼，也不致命，不需要看大夫。”
封辛輕輕地按壓傷口，在婦人的慘叫聲中，麵色如常地說道，
“不過就是沒了一隻腳而已，多大的事情？包一包就好了，不去醫院也不會死的。”
“不、不，會死的……好疼！好疼！”
婦人一邊慘叫，一邊掙紮，可封辛好像有無窮儘的力氣，而她身體虛弱，根本就無法反抗。
她伸手，伸向劉璿。
“救我——救我啊！”
劉璿看向封辛，問道：
“張秋露是誰？”
“這個臟東西和她丈夫，給他們的大兒子買來的女人。”
封辛平靜地說道，
“為了防止張秋露逃跑，他們不給她鞋穿。隻要沒有鞋，就走不了路，逃不出村子。但張秋露還是跑了，他們把她抓回來，砍斷了她的右腳。”
“張秋露死於貧血和傷口感染，死掉之後，她的亡魂缺少一條腿，僅有的那隻腳也是光著的。”
劉璿閉上眼睛。
這種事情，她聽過不止一次。
作為一個女性，在成長的路途上，家人、師長、朋友拿出過無數殘忍的案例，希望她從中明白，如果不夠警惕，會淪落到怎樣淒慘的下場。
她聽過很多、很多，但無論多少次，她都不習慣——她會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買賣雙方一起去地獄十八層。
“亡靈這東西啊，是很笨的。”
封辛語氣柔緩，
“會忘記很多事情，也會把一件小事記得無比牢固，不停地、不停地在那裡糾結徘徊。張秋露每天都在找鞋，她覺得，自己有了鞋子，就能離開這裡回家。”
“她殺死了強娶她的男人，就以為自己報了仇，忘記了還有這麼多該死的人。”
村長老婆痛苦又憤怒：
“她、是她殺了我兒子？！果然是她！那個賤——啊——”
封辛按著婦人的傷口。
“不過沒關係。”
封辛輕輕地笑著，
“我已經幫她想起來了，該死的人、要複仇的對象，還有很多很多。”
村長老婆聽見這句話，表情痛苦的同時，也露出了幾分茫然和恐懼。
幫她想起來了？什麼意思？
那以後，那個死掉的、浪費他們家錢財的賤人是不是要殺很多人？
時聞一上前兩步，提醒道：
“封辛，彆臟了手。”
“哦，我忘了。”
封辛站起身，她的手已經染滿血色，她低下頭，看著雙手，平靜感慨道，
“是挺臟的。”
她走到院子一角的水缸前，想要洗手。
“我來幫你。”
洛驚蟄拿起水瓢，舀了水幫她衝洗，一邊洗手，一邊悄悄問道，
“你是不是能通靈啊？”
封辛承認得很果斷：“是。”
洛驚蟄心有點癢。
他和時聞一組固定隊組了兩年，又是下本狂魔，這兩年來，時聞一的優點很明晰，但也有無可救藥的缺點——
時聞一不擅長通靈。
時聞一不喜歡與鬼魂接觸，見到鬼就要打，如非必要，絕對不問鬼魂生前有何怨憤。他嫌麻煩，而且他不擅長，每次與鬼魂溝通，他都會很冷很累。
但偏偏某些副本，比如這該死的[荒蕪山村]，[通靈]是最有效的了解真相的手段。
封辛會通靈，而且看表現，應該比時聞一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