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當斷則斷, 既已決定出海,去追隨王老前輩的腳步, 那她就說到做到。
隻是在那之前,林蒙還有諸多準備工作要做。
處理家產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林蒙想要對《憐花寶鑒》的主人,王憐花王老前輩,有更全麵的了解。再有, 林蒙還得查清楚他老人家出海去了哪裡,才能追隨他老人家腳步而去不是。
前兩部分都不難。
最為困難的,還屬最後一塊。
為此林蒙親去了王憐花出海時走的港口,現下朝廷並不禁出海,海上貿易盛行, 據說商隊最遠已到了波斯。對絕大部分天-朝人來說, 大海都已經遙遠, 更不用說海外其他國家或群島, 所幸對林蒙來講, 她對於海外並不陌生。就說上一輩子, 她也曾遠行過, 還穿過地中海抵達了歐洲。
因而她才更有魄力, 離開李園這一安樂窩。
話雖如此,林蒙調查之路可謂是一波三折。
最初兩天, 林蒙是獨自“走訪”, 等到第三天她在一家酒肆吃飯時, 一個全身上下好像都在抖機靈的男子上來, 和酒肆內相熟的客人侃起了大山,言談間這人號稱碼頭萬事通,南來北往的客船、商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林蒙好奇之下,看了對方一眼。
哪想到這萬事通打蛇隨棍上,躥到了她這一桌:“姑娘,我瞧著你麵生,你是要出海還是要尋人啊?”
林蒙想了想:“尋人。”
萬事通都沒聽她具體細節呢,就啪啪啪地拍著胸脯,保證能給她尋到,哪怕是半年前坐船離開的。他似乎生怕林蒙不信他的本事,吧啦吧啦地給林蒙說了好幾個海員們最愛去的地界,又說和碼頭附近的腳夫都是好兄弟。
林蒙看他那麼賣力,就試探道:“那你幫我打聽個人?”
萬事通反而笑而不語了。
林蒙意會,掏出一錠銀子來。
萬事通接過銀子,這才重新滿臉堆笑。
等林蒙說了詳細信息,又許了一百兩銀票,隻是當萬事通想要伸手去夠時,銀票已被林蒙按住了:“我等你帶回好消息。”
萬事通訕訕一笑,打了個千,腳底一抹油離開了。
過了半個時辰,萬事通眉飛色舞地回來了,他還真帶回了好消息。當時和王憐花王前輩一起出海的,除了孫二提到過的沈浪沈大俠外,還有沈大俠的妻子,財神朱家的千金朱七七,以及朱七七的結義大哥熊貓兒。
他們是乘坐一條大船從此港口出發,途中和一個商隊結伴,那商隊是要去暹羅國的,隻他們四人半道上就和商隊分開,說是要去呂宋國,據說呂宋國遍地都是金礦,他們想去瞧瞧是不是真的。
末了,萬事通還信誓旦旦道,有去呂宋國做生意的商隊,還在呂宋當地見過他們呢,聽說他們已經撞大運,真找到了一座金礦。
不說沈浪、王憐花和熊貓兒,就說朱七七。她可是財神朱家的千金,朱家若說家財全國第二,那就沒誰家敢說是第一。這樣的大小姐既能隨夫出海,又豈是會是見財眼開的?
隻林蒙卻清楚,呂宋確實盛產黃金。
可這並不妨礙林蒙覺得她被糊弄了,不過她沒有和萬事通多計較什麼,還將那一百兩的銀票送到了萬事通手邊,“對了,去呂宋做生意的商隊具體又是哪家的?”
萬事通臉上的笑容一僵,先把銀票搶到手,又打哈哈道:“小的這還是聽那商隊的幾個船夫兄弟醉酒後說的,我要是給姑娘說了,那幾個兄弟怕會跟著吃掛落。姑娘要是還想打聽什麼事,隻管來找我,哈哈,小的就先走了。”
這次他腳底簡直是抹了兩層油,跑得賊快。
林蒙收回目光來,同時將銀票放回了荷包內。
說來也是巧,等到林蒙回暫住的客棧的半路上,一條小巷內傳來了她不陌生的聲音。
“小的可都照您吩咐的,一一給她說了!您看,這——”
接著是一道硬邦邦地聲音:“拿去!”
然後是萬事通那油滑的聲音:“多謝多謝。”
林蒙不好奇都不行,她輕巧地借牆翻上旁邊的屋頂,再往下看去。她還真沒聽錯,那阿諛奉承的,就是之前敷衍她的萬事通。
另外一人則穿著一身黑色勁裝,手提柄斬-馬-刀,體格雄健,雙眼炯炯有神,萬事通站在他麵前就是個小雞崽。
接下來,萬事通既已得了一袋子銀子,又懼怕黑衣人的壓迫力,不敢再多呆,就低眉順眼地告辭了。而那黑衣人倒也警覺,左右看過後,察覺到無事,也準備撤退,不想剛走了兩步,就寒毛直立,在千鈞一發之際,用刀背擋住了直擊他的一道森森劍光。
林蒙衝他一揚眉。
黑衣人見到是她,竟什麼也不辯解,直接抽出他手中的寶刀。
不管這是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說這黑衣人認識她,買通萬事通算計地就是她;還是說黑衣人見她偷聽到了不該聽的,要殺她滅口——林蒙認為前者可能性更大,畢竟萬事通那廝都活著離開了——林蒙都要為他這“人狠話不多”,給讚一個了:
能動手的就彆嗶嗶嘛。
黑衣人內力不低,刀法走得是剛烈的路子,施展起來,他眼睛裡也帶上了鋒利的刀光般,整個人威風凜凜,叫尋常人看一眼,就會心生膽怯。
林蒙手中長劍斜挑,有如驚天長虹般,直迫得黑衣人更用力地握住手中寶刀,才不至於寶刀落地,腳下更是用力,竟是生生擋住了這一招。
林蒙自然是要留活口的,所以劍招中雖有殺機,卻仍留下一線生機。
這黑衣人性子也挺剛烈,硬生生地抗下了林蒙的二十招,哪怕這會兒他內力不支,額頭冷汗涔涔,肩肘和腹部各有一處割傷。他再眯著眼看林蒙,見她仍遊刃有餘,心中勇氣即刻泄了,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地:“你殺了我吧。”
林蒙:“……我總得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你吧,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壞人。”雖然此情此景,她說這話好像沒什麼說服力。
黑衣人動了下,牽扯到了傷口,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仍硬氣地一言不發。
林蒙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自己眼前,就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扔了過去。
黑衣人沉默半晌:“梅二先生是你什麼人?”
林蒙一聽覺得有戲:“我半個師父。”
黑衣人語氣和緩了不少:“某竟不知姑娘乃是梅二先生的弟子,隻是某不懂姑娘為何探聽我家七姑娘的事?”
林蒙反問:“你是‘活財神’朱家的家臣?”
“慚愧。”黑衣人撐著刀站了起來,“七姑娘她和姑爺出海前,不想受他人叨擾,故而主家在知曉有人在探聽他們行蹤時,就讓某來處理。”
“你的處理方法就是買通萬事通,把我引向錯誤的地址?”林蒙似笑非笑道,雙眸中也帶上了綿綿怒火,看得黑衣人愈發羞愧難當:“某若是知姑娘是梅二先生的高足,劍法如此高超,也有如此氣度,定不是那欲對我家七姑娘和姑爺不利之人,某必當和姑娘當麵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