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錦衣敞胸,左手提著隻酒葫蘆,腰間斜插著柄無鞘的短刀,滿臉都是胡茬子。在他那漆黑的濃眉下,生著兩隻貓也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不少。
林蒙心想:“他恐怕就是熊貓兒了。”
林蒙又想來人話中透露的名字,心中才跟著完全確定,便轉頭去看“李茂”。沒想她這隻是一轉頭一回頭的功夫,“李茂”就不再是原來平平無奇的模樣,而是變成了個玉麵朱唇的英俊青年。他怕也有三十多歲了,一雙桃花眼卻灼灼生輝。
見林蒙看過去,他還衝林蒙眨了眨眼,不知有多少風流跌宕。
林蒙雖說知道這次學藝不順,但她還真不怎麼喜歡被這樣接連的刺探,所以她也不可能向當初尊敬梅大先生、梅二先生那樣,去尊敬眼前的王前輩。
於是,麵對王憐花的如花笑臉,林蒙不冷不淡地拱了拱手:“王前輩。”
王憐花又眨了下眼。
熊貓兒已經來到了近前,看著滿地哀嚎者,又瞧了瞧依偎在一起的阿提和她阿爺,再看看明顯變裝的王憐花,最後把目光放到手持長劍的林蒙身上:“小姑娘很麵生啊,剛才是你喊了那麼一嗓子吧,那這些人也是你打敗的咯?”
林蒙朝他行禮:“熊前輩安好,晚輩保定城林詩音。”
熊貓兒撓了撓後腦勺,“熊前輩”聽起來怪不好意思的。
王憐花多聰明的人,他自然感覺到了林蒙對他的冷淡,他麵上卻不顯,噙著笑,用輕鬆的口吻道:“‘小李飛刀’李尋歡的表妹,我記得我上門時,你們倆正相親相愛,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你就棄你表哥不顧,千裡迢迢來到海外了?”
他這絕對是一針見血。
而且他說完,就一直盯著林蒙的臉,不想錯過她的表情變化。
林蒙果然蹙眉。
隻是熊貓兒一驚一乍起來:“啊!不會是你見人家小姑娘長得好看,就蓄意勾引了人家吧?”
“熊前輩說笑了,”林蒙反應神速,立刻接了熊貓兒的話茬,但她眉目一轉,又補充了句:“不過我有心折於王前輩書寫的《憐花寶鑒》。”
熊貓兒:“哦哦。”
王憐花卻直接指出:“我怎麼聽著你是瞧不太上我本人?”
林蒙一笑:“見仁見智。”
王憐花:“…………”
熊貓兒這時也意識到氛圍不太對,他一想就點出了根本原因:“我知道了你這家夥,肯定又設計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王憐花一歎,臉色變得平靜而略有凝重起來,他緩緩道:“這《憐花寶鑒》記載的任何一樣學識,都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也是能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那我若是想尋個衣缽傳人,是不是該謹慎再謹慎?若是這傳人沒有足夠高的天分,沒有超脫絕大部分人的悟性,沒有讓人交口稱讚的品行,我又如何放心得下?又如何能將自己一生心血所聚,就那麼交付於他?”
他老人家唱作念打俱佳,熊貓兒果然附和道:“那倒也是。”
林蒙則一作揖:“您這般煞費苦心,晚輩佩服不已。”
王憐花被她這綿裡藏針刺得心中不爽,他決定教一教她什麼是尊師重道,於是一拍手道:“你們可以退下了。”
那群人哎呦著從地上爬起來,另外就是阿提的阿爺,也跟著卸下了偽裝。
從剛才就站在旁邊雲裡霧裡的阿提,頓時驚呼出聲:“阿爺!”
“你阿爺在家好好躺著呢。”王憐花一擺手,阿提被他的下屬,半脅著領了下去。
林蒙皺起了眉。
“她是真的哦,可是個勇敢的好姑娘。”王憐花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把扇子來,那扇子瞧起來十分精巧,上麵畫著的山水畫很是絢麗。他就那麼一扇又一扇,動作瀟灑飄逸,哪怕他還穿著一身糙衣,也能讓人下意識忽略。
隻是他說出來的話,就沒有那麼動人了:“想來你一開始也懷疑她和她阿爺,是不是在演戲來哄騙你吧?但她怎麼看怎麼不像,所以你就上前幫助了她。可是當你看到原本那幾個腳夫也是假的,她阿爺也不對勁,是不是就會下意識認為阿提必定和他們是一夥的。她再做什麼,你都會認為她彆有用心。”
王憐花說得分毫不差,林蒙也無縫接上了他的話:“當她去為我打亂陣法時,我就會冷眼旁觀,親眼看她去送死。”
王憐花笑得甜蜜:“那等到我再告訴你真相時,你就會被愧疚壓垮,餘生都將良心不安。”
他話音剛落,林蒙手中長劍再次出鞘,如同一條白龍,迅疾此刺向他。
王憐花之前並沒有預料到林蒙會朝他動手,但在林蒙有所出擊的動作時,王憐花就覺察到了,所以在林蒙的長劍刺來時,他一隻手往身後一背,另一隻手中的扇子就快如閃電般,迎向了那柄長劍。
隻聽得一聲錚鳴,原來那柄扇子並非完全紙製的。
熊貓兒則在旁邊為林蒙喝彩:“小姑娘上啊,揍他!”這丫就是欠揍。
王憐花:“…………”
林蒙一雙眼睛清冽如冰泉,劍光也帶著極地之寒,儘管在出招時仍有克製,但比起之前對付那群捕魚人時,這次林蒙儘了更多力。
王憐花也遠非那些雜魚能比,他武功博雜,心計靈敏,相輔相成下,他以往和對手比鬥時,對手還未出招,他就能猜到對手所要使用的招數。且心與手之間的配合,如臂使指,就在那間不容發的那一刹那間,對手還未出手,他已先出手封閉了對手的招式。
隻是這一套,並不適用於現在。
林蒙的劍招帶著隻攻不守的架勢,還能夠自如地變幻,就像大海上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忽而魚躍鯨浮,忽而風嘯鷗飛,讓人根本防不勝防不說,一旦露出破綻,等待對手的就隻有死路一條。
王憐花見招拆招,很快姿態就沒有一開始那麼瀟灑了,他原本背在身後的手,也跟著過來招架。他也是個天才,左右手能夠同時使用不同的招式,還能是完全不同的路數,且他的很多武功都十分狠辣。
但這仍舊沒能讓他占據優勢,林蒙十分沉得住氣,劍影彌漫間,真氣在體內循環不息,如高山流水般源源不斷,漸漸地和長劍合成一體,讓她整個人都像是開鋒的寶劍,所到之處,可所向披靡。
站在一旁圍觀的熊貓兒,看得熱血沸騰,不由得喝彩連連,恨不能自己親身上陣,連遍尋他不到的沈浪找過來,他都沒有發覺。
沈浪目光如炬,略一沉吟後,滑入到對陣的兩人中間,左右分博,沒幾招就如同摩西飛海般,將兩人分開。當然了,因為他的加入,林蒙和王憐花也各自收斂了起來,順勢被分開。
林蒙收回長劍,臉頰因為真氣快速運轉,比之先前多了幾分紅潤,眼中不羈還未完全退去,顧盼間華彩流溢,動人心魄。
王憐花多瞥了一眼,在其他人看過來前,將裂了一道縫的扇子藏到了袖中,還先發製人道:“詩音你是個好孩子,隻是年輕氣盛,難免耐不住心。我拿阿提試煉你,自是要顧忌她安全的,那些人手中有分寸的。再者你儘管懷疑她,不還是救了她嗎,可見你品行高潔,讓我非常滿意。”
林蒙抿了抿嘴:“我並沒有。我當時不是在救她,隻是不想讓她插手我的對決。”
王憐花半點都沒有被打臉的尷尬,他手一背:“哦?”
林蒙心想:‘你哦屁哦。’
王憐花則心想:‘她肯定在心裡罵我。唉,出師不利呀。’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