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鹿帽(1)(1 / 2)

璀璨人生 非摩安 10358 字 7個月前

霧蒙蒙下的劍橋大學, 寧靜厚重。

在其中一間教室內, 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走進來, 在教授到來之前閒聊著。在開課時間前一分鐘,又從後門進來了一個學生。他個子並不太高,年紀看上去要比其他學生都要小一兩歲,有著一頭濃鬱的黑頭發,和一雙明亮深邃的藍眼睛, 相貌與其說是英俊, 不如說是俊秀, 讓人一看上去就心生好感。

對他的到來, 其他學生也都得體有禮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早安, 伍德。”

“早安,先生們。”叫伍德的學生邊和他們打招呼,邊來到了倒數第三排, 坐在了一名也有著黑頭發的學生旁邊。

這名學生高挑瘦削,有著一雙灰眼睛和細長的鷹鉤鼻,在身邊坐了人後,他的目光從茫然若失變得明亮銳利起來, 他朝叫伍德的學生略點了點頭:“看來瓊斯助教昨日的牌運不佳。”

“可憐的瓊斯助教,他的妻子昨天還連夜回了娘家。”伍德語氣中卻沒多少同情的成分,他坐下後多看了同桌一眼:“早安,福爾摩斯。不過你這一夜可過地不怎麼樣,你不會在做植物堿檢驗實驗時,自己吃了一小撮吧?啊, 你確實是。”

福爾摩斯看起來十分疲憊,但精神又格外亢奮:“事實上,我還缺一個對照組員。”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緊盯著同桌。

被瘋狂暗示的伍德神情自若道:“這樣啊。教授來了。”

福爾摩斯儘管看起來特立獨行了點,但他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不尊重教授和學識的事,於是就暫時偃旗息鼓,他總歸有辦法說服同桌的。

說來他們倆的全名,一個是歇洛克·福爾摩斯,一個高斯·伍德。前者是化學係學生,教室是他們本專業的專用教室,後者雖然也是同一個學院的,卻是醫學係的,輔修數學,偶爾會去蹭其他係的課。

伍德雖然不專攻某一個學科,但他輔修的其他學科也都學的不賴。拿化學專業來說,他之前還發表過兩篇與之相關的論文,再加上他聰慧機敏,彬彬有禮,好學上進,讓他頗受化學係教授的喜愛,不但允許他來蹭課,還在他請教問題時樂於為他解惑。

絕大數教授都認為伍德是個討人喜歡,又思維敏捷的好小夥,如果他能靜下心來,專攻某一門學科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事實是,伍德不是個好小夥,他根本就不是個男生,“高斯·伍德”也不是其真名。

“高斯·伍德”乃是再一次轉世的林蒙,她這輩子的名字是莉莉·伍德(Lily Wood),出身鄉紳之家。

林蒙這輩子的母親艾文娜,嫁給她這輩子的親身父親伯頓·伍德時,伯頓·伍德已經是第二次結婚了。

他比艾文娜大十五歲,且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亨利,一個女兒黛西,還有一家鍛造工廠,但伯頓·伍德在林蒙小時候就去世了,大部分財產都留給了艾文娜。

後來艾文娜再嫁,嫁給了一個出納員埃德溫·斯特林。這次輪到埃德溫·斯特林比艾文娜小了,小了有六歲。他們倆結婚後,有了個兒子尼爾·斯特林,一家人平時的生計主要靠艾文娜繼承來的遺產。

目前來講,亨利去了印度,已經好多年沒有回來了。

而對於林蒙這輩子的母親艾文娜來講,她在給亨利和黛西做繼母時,憐惜黛西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對她格外憐惜。等到後來林蒙這個親生女兒出生,艾文娜則加倍偏愛起可憐的黛西,不讓黛西覺得受到丁點冷落。

等到艾文娜再嫁,林蒙同母義父的弟弟尼爾出生後身體一直不好,艾文娜偏愛的對象就變成了了可憐的尼爾。

以至於從頭到尾,林蒙都是被冷落的那個孩子。

可以說,林蒙這輩子的家庭成分是最複雜的,家庭感情是最淡漠的。

本來林蒙就因為帶著刻骨銘心的記憶轉世而痛苦不堪,又無法從新家庭中獲得慰藉,導致她對這輩子的認同值達到了曆史最低。林蒙覺得她就是飄零的大樹,惶惶然地不知道要把根紮到哪兒。樹離了大地,不紮根汲取養分,再是根深葉茂,也隻有乾癟凋零的份。

索性林蒙還有韌性,在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後,就掙紮著振作起來。

再長大一點後,她就從所謂的家中離開了,到了外麵廣闊的世界,感受到了這是個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後,林蒙就開始在變革的浪潮中翻滾。

儘管日子是充實的,在外人看來是極度刺激的,但林蒙仍舊覺得心中空了大洞,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她總覺得風呼呼刮過,讓她睡不著覺。

後來,就連林蒙自己都深刻意識到,她這樣下去不行。她總是會冒出不怎麼好的念頭,雖說不至於到喜歡彆人被折磨、羞辱,而失去幸福、自尊,而自卑、自愧的地步,可好像距離這種程度,就隻差一步之遙了。

通俗來說,就是黑化值高了。

於是,林蒙就決定換個環境,換個身份,最終來到了學術搖籃,尋求內心的寧靜。

這學術搖籃不收女生,對林蒙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她將自己易容成了“高斯·伍德”,而且這個身份還是經得起推敲的,不是很容易就會被戳穿的假身份。

林蒙在大學如魚得水,儘管她常常會覺得無聊,反思自己來上大學的這一決定。

直到有一天她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歇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林蒙當時第一感想就是“啊,這個名字我認識的”,但也僅止於此。

再直到她見到了歇洛克·福爾摩斯本人。

林蒙當時也是來化學係蹭課,她坐到了福爾摩斯旁邊。福爾摩斯和現在一樣瘦削,五官淩厲有壓迫感,同時他雖然看起來和其他有良好教養的紳士一樣,帶人有禮貌,可在紳士的品格下帶著一種在上的審視,好像他下一刻就能將你整個人看穿到靈魂。

其他人可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但他們還是感受到了福爾摩斯的不好接近。

當時林蒙和他視線對上,林蒙的直覺就告訴她:‘他一定是歇洛克·福爾摩斯。’

之後,林蒙也接受了一番目光的洗禮。

“你一定是高斯·伍德。”福爾摩斯點頭示意後這麼說道。

林蒙並不太吃驚,她也很確定在這之前,他們從沒有見過麵,哪怕是在用一個場合下出現都沒有,聯想到她之前從其他人那兒聽說的,林蒙好奇地問道:“你得出這個結論,用了幾步?歇洛克·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愣了下,顯然林蒙的反應和他之前遇到的都不同,但他很快就回答道:“我從你的手,知道你是個醫學生;你走進這間教室,菲爾德教授馬上就認出了你,並對你沒有任何責備之意,反而示意你趕快坐下,而讓菲爾德教授如此青睞的醫學生,在你這個年齡段的,據我所知就隻有‘高斯·伍德’一個。還有你知道我。”

林蒙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你的事跡,因而在我的認知中,歇洛克·福爾摩斯是個擁有著不凡觀察力和邏輯推理能力的奇人——你見到我,先觀察了我的手,然後又看了我的袖口、褲膝和鞋,最後才是我的臉。”

福爾摩斯矜持道:“我隻希望他們沒有失禮到認為我是個怪人。”

但顯然林蒙對他的形容,他還是十分受用的,就連他的埋怨都輕飄飄的,反而有那麼點自得之情在其中。

林蒙就這麼和他認識了,他們之後有一起做過兩次化學實驗,福爾摩斯因為要鑽研一種化學物質在人體內的反應,有來林蒙這邊上了兩堂解剖學課,還借用了林蒙的一隻小白鼠。偶爾會在圖書館遇到,一起去吃頓飯,順便觀察來往學生和教職工作以作為飯後消遣。

每當這時候,林蒙總會想起從前學易容術時,他們倆就會去觀察各色人物,以便在易容後儘可能地不露出破綻。

所以當這種活動重演時,林蒙的熱情就比之前高了幾分,儘管這一定程度上像是在飲鴆止渴。好在福爾摩斯所具備的觀察法,他自己稱為基本演繹法,對林蒙來講很有點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意思,她自己可能都沒有發覺,她在下意識地從福爾摩斯身上汲取這種知識,這有分散了她不少注意力。

總之,小半個學期過去了,林蒙和福爾摩斯可以說是成為了比較要好的朋友。還因為兩個人都能跟得上對方的思維,在外人看來,他們倆默契得很,但更讓人覺得不好接近就是了。

話說回現在,林蒙本來有一堂解剖學要上,但威廉姆教授因為生病不在,代課的瓊斯助教如福爾摩斯所說,昨天打橋牌又輸了個精光,且妻子又連夜回了娘家,瓊斯助教根本無心上課,隻讓學生們自習。所以林蒙就偷溜了出來,加上有問題要請教菲爾德教授,就來蹭了化學係的課。

因為食用植物堿一事,福爾摩斯顯得萎靡不振,林蒙都有點佩服他這種勇於獻身的精神了,然後有那麼點被感染到,也想試吃下植物堿。

林蒙發散著思維,卻不妨礙她在被菲爾德教授點名,來回答問題時,回答如流,還得到了菲爾德教授的讚揚。等到林蒙坐下來後,她有點如芒在背,她沒有忽略他人投來帶有敵意的視線,但她完全沒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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