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麵公子確實是朵嬌花不錯啦,可這朵嬌花還很有毒。
他聽了林蒙那麼講,即使對他們兩人的武力值高低門兒清,可他半分不慌。不僅不慌,反而還衝著林蒙一笑,好像很期待的樣子:“正好呢,我原就想著再叫女神醫在武力上壓製我一回兒,好讓我深刻地認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他這話兒聽起來還格外真心實意。
但林蒙卻很清楚,他心裡實則在想:你要是想用武力壓製我,那就證明你已經輸了一籌。
而且自己要真把他揍一頓,他還真的會對著你笑然後很滿足的樣子。
反正他就是這般“可恨”,唉。
這個時候的王憐花,和她的憐花叔叔有很大的不同,林蒙再次有了清晰的認知,她也變得意興闌珊起來,連蹂-躪眼前這朵嬌花都提不起多少勁來。
林蒙乾脆閉麥,隻喝她的酒。
王憐花語氣變冷:“女神醫是認為我不配做您的敵人嗎?”
轉眼他又聲情並茂地自怨自艾起來:“也難怪,您這般神妙莫測,連一件小小的配飾都叫我百般不解,還不禁往那怪力亂神上想,又怎麼會瞧得上我這麼個凡夫俗子呢。”
等他一抬眼,就見人家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無聲地催促著他往下講。
王憐花:“……”
王憐花儘管覺得這和他預想得不太一樣,可他還是自然而然地往下說他的。他伸手將林蒙鬢間的一支釵子摘了下來:“這釵子上燒藍技藝,我手下的老匠人可是聞所未聞,偏這釵子又是出自我王芳齋,您說奇妙不奇妙?”這釵子之前就被他給掉包過,不僅這釵子,還有其他任何能夠了解她的物件,他都要細細端詳一番,務必做到知己知彼。
林蒙手一轉,那支釵子又回到了她手中:“還有呢?”
王憐花卻住了嘴。
眼前這人對他太過了解,先前認出他的易容時,目光總是會掠過他的那顆痣——為了在易容時被屬下認出來,他總是會留下一顆特定的痣。他的那些手下經久訓練,對這顆痣的角度和部位方記得特彆清楚,可他們也不會隻隨意瞥一眼就能立刻確認,然而眼前這人卻做到了。
那她是如何得知這個秘密的?
她又如何對本該隻有他可愛可敬的父母,以及他知道的毒理知之甚詳的?
她這人還像是憑空出現般,不見她從前存在的任何痕跡。
那支釵。
還有她為何舍不得對他下殺手。
林蒙半天不見他言語,便直直地看向他:“你剛才說了怪力亂神,對吧?想來你心中已有了個推論。”
王憐花避而不答,反而問道:“你和我究竟是何種關係?”
林蒙搖了搖頭:“沒有任何關係。”
王憐花罕見地遲疑了,他隻覺得荒謬絕倫,卻又不自禁地問道:“和將來的我呢?”
林蒙:“哦?”
王憐花一握手中的扇子,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世界本就足夠荒誕不經,再多一點又何妨。”
“你其實隻是半信半疑吧。”儘管林蒙這麼說道,可她眼中異彩連連,她想不愧是他。
王憐花定定地瞧過來:“那又怎樣?你不也是半遮半掩,前後不一嗎?若你隻想著低調行事,不被我等察覺到異樣,那你又何必去醫治司馬瓊,又何必讓我的人能從你眼皮子底下將你的物件順走?然而你既已成功地將我引來,你又興趣缺缺起來。怎麼?我就不是我了嗎?”
林蒙歎了口氣。
她就說這個新能力雞肋。
再有林蒙儘管說著眼前的王憐花,並非她的憐花叔叔年輕時,隻是平行宇宙的另一個王憐花,她完全可以當成是陌生人,但是從很大程度上來講,他們又是同一個王憐花。她的憐花叔叔年輕時就是這樣,這個認知讓林蒙並不忍心去傷害眼前的王憐花。
王憐花不高興得很:“你在透過我看誰!”
林蒙也跟著瞪眼:“你煩,我還煩呢!”她的語氣不免帶了幾分委屈,與此同時凜凜殺氣彌散開來,駭得其他客人大氣都不敢喘,等到她將氣息收斂了些,他們趕緊腳底抹油滾下了樓。便是王憐花,都忍不住驚駭地看了她片刻,但很快他又自在起來,因為他心中清楚這人不會殺了自己,所以他明明很怕死,還是性格使然下忍不住作死。
林蒙:“哼。”
林蒙心想等她回去,就立刻將這個新能力打入冷宮。在此之前,就當她良心未泯好了,她和王憐花說了下他不是她的那個他的事,所以他不必鑽牛角尖,認為果然沒有人真心愛他。
王憐花聽完,反而大笑出聲,就是單純地在笑,沒有任何笑意的那種。“女神醫你講得這個三千世界的故事,完全就是畫蛇添足。若沒有這個故事,我還真就入了你的套,任憑你將我玩弄在鼓掌之間,因為我是真的信了那怪力亂神之說,分毫不覺得自己得了瘋病,可若是叫外人知曉了,那我憐花公子卻又是切切實實變成了個瘋子。如此,你的報複便是完成了,我也會心服口服地認輸。”
林蒙麵無表情。
“不是嗎?”王憐花不屑一顧道,“在你的故事中,我竟然改邪歸正了,這絕對是最無稽之談。”
林蒙卻糾正他道:“不能說是改邪歸正吧,我覺得是本良蘇醒。”
林蒙覺得棄暗投明,翻然悔悟這樣的劇本,不過是因為大家對此更加喜聞樂見而已,憐花叔叔本來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在和自己的本心之間,最終做出了抉擇而已。
王憐花:“這豈不是更離譜了。”
林蒙聳了聳肩,沒再繼續和他爭辯。
王憐花挑眉道:“你怎麼不繼續胡編亂造了?”
林蒙又變得冷酷無情了:“你們又不是同一個人,我不必和你浪費口舌。”
王憐花:“你!”
王憐花沒有甩袖離去,而是留了下來,繼續找她痛處,看能不能戳中:“我看你不過是葉公好龍。”
林蒙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我當真無法接受年輕時的他,那我就不會對你心軟。”
這個認知才真正地戳痛了王憐花,他本是愛的產物,卻在恨中誕生。他活到如今,從來都隻有自己,放眼過去,他從來都找不到一個將他放在心上的人,哪怕對方隻是稍稍地,然而從來沒有。這叫他憑什麼去相信會真的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對待他,重視他,愛他?更可笑的是,這麼一個人,還是存在於假設中,如果中,而且那天方夜譚中的‘他’,都不是完完全全的他,是一個假設中的他。
王憐花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還丟下了一句:“你再補救也無用了,女神醫。真是抱歉了,叫您功敗垂成,所幸您不會遺憾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