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的正殿裡時時刻刻都有著各色珍奇花卉。
這幾日宮中凍石的盆子裡種著大羽、粉羽、川西小粉各色的梅樹, 正好開了花,跟外頭的雪景交相輝映,一派的富貴氣象。
璃蓉說是受寵, 花房裡撿著最好的花來送,也不過是上等水仙花而已。
鈕鈷祿貴妃這裡的,聽說都是外頭的府上專門送過來叫貴妃把玩的。
彆人沒有什麼, 貴妃這裡就有什麼。
那麼曆史上康熙二十年去世的鈕鈷祿貴妃到底是因為什麼, 真的是病逝嗎?她現在看起來身體康健,而二十年的時候三潘餘孽徹底消滅,她也是那個時候死的,會不會太巧合了些?
璃蓉壓下心中的種種思緒,上前一步行了大禮。
然而她還沒說話, 外頭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皇上駕到!”
眾人忙都起身向外去迎接玄燁。
玄燁來的快,他今日穿的一件銀藍色的箭袖龍袍,外頭披著一件墨狐大毛的氅衣,淡淡的站在那裡長身玉立,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泛白的薄唇平直而淡漠,狹長的眼底是朗月一般的光輝,站在最前頭的鈕鈷祿貴妃在他的影子裡竟也顯得嬌小玲瓏起來。
他身上有種注定為帝王的日月之輝。
他站在哪裡, 便是哪裡最閃耀的一個。
玄燁伸手扶起了前頭的貴妃和佟妃。
目光落在了後頭的璃蓉身上,她今日戴的一個昭君套,雪白的狐狸毛分毫畢現,映襯著那巴掌大的小臉,果如剛剛成精的小狐狸,天真純粹懵懂無邪。
昭君套到是適合她。
玄燁淡淡的彆過了眼,坐在上首, 又叫了眾妃們坐下。
寒暄了兩句,鈕鈷祿貴妃看向了璃蓉道:“剛剛德貴人上前可是有話要說?”
璃蓉看上去似乎有些遲疑。
僖嬪笑著道:“德妹妹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貴妃娘娘一定會替你做主的!”
璃蓉能說什麼?無非是想說說翡翠的事情,當著她姐姐的麵,皇上也不會偏心了璃蓉,激的璃蓉心血蕩漾,這藥的作用才好發作出來。
璃蓉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上前跪下行了大禮道:“請貴妃娘娘做主。”
鈕鈷祿貴妃溫和大度,仿佛前幾日跟璃蓉起衝突要將璃蓉置於死地的不是她一般,徐徐道:“但說無妨!”
璃蓉向後看了常姑姑一眼,常姑姑立刻從外頭抱進來一隻貓兒,那貓兒的臉上嘴上都是鮮紅的胭脂,看上去怪異的驚悚,整隻貓兒都癱在常姑姑的手中,張大嘴巴喘著粗氣,精疲力竭。
佟妃膽小嬌弱,拿帕子遮住了眼,轉身拉住了玄燁的袍子道:“皇上,臣妾怕!”
玄燁伸手輕拍了拍佟妃。
彆人尚可,石常在臉色已經有些嚇人了。
璃蓉開口一字一句道:“這貓兒不小心吃了嬪妾的胭脂,就如癲狂了一般,嚎叫抓咬,直至精疲力竭不能動彈。”
佟妃眼眸微轉,立刻就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便連怕也不會了,微微挺直了脊背道:“這麼嚇人,德貴人可用了那胭脂?這是誰要害德貴人?若是德貴人用的了,咱們一時半會查不出,豈不是要誤會德貴人癲狂了麼?”
後宮裡的人總是聰明的異乎尋常,璃蓉開了口,佟妃已經自然而然的補全了。
就是這個意思。
一個被外人誤以為瘋狂了的後妃最好的下場是個死,或者有比死更慘的下場。
可事情並沒有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下去。
璃蓉沒有用胭脂,到叫貓兒先嘗了,璃蓉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但小月來報信說是明明白白看到璃蓉用了這胭脂的,怎麼到了這裡卻全變了?
且今日的局麵本就是她籌謀出來的,叫璃蓉當著皇上的麵發了瘋病,一但被定義為瘋子,肯定就完了。
鈕鈷祿誌在必得,信心滿滿。
偏偏就出了差錯。
璃蓉順勢而為占據了主導權,當著皇上的麵把事情抖落了出來。
皇上雖然不愛管後宮的事情,可是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他也無論如何要問一嘴。
她是要做皇後的人,身上不能有一星半點的汙點,即使這個事情或許牽連不到她身上,可她也不允許出這些差錯。
鈕鈷祿貴妃深深的看向了璃蓉,這個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德貴人,腦子比她的臉蛋還要中用。
壓下了心中的憋悶和憤恨。
鈕鈷祿貴妃皺眉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璃蓉嚶嚶的哭起來道:“若是有翡翠在嬪妾身邊,隻怕也不會出了這種事情。”
她為的還是一個翡翠。
這是要跟鈕鈷祿貴妃做交換,要是能換回了翡翠,這個事情就此打住不提,若是換不回來,那就鬨大了大家來個魚死網破!
玄燁有些意外,意外與璃蓉的重情重義。
後宮裡的女人們誰也沒有為了一個奴婢這樣拚命過。
這樣好的一個機會,或許能狠狠的踩幾下鈕鈷祿貴妃,但璃蓉卻沒有這樣選,她什麼都不要,隻要她的那個丫頭。
他想著自己那日的草率,若不是他叫翡翠走了,或許不會有後來這麼多的事情。
玄燁的目光不禁柔和了起來。
好似看著璃蓉的時候,他也沒有真的冷硬過。
玄燁開口淡淡道:“既她要那個丫頭就給她送過來就是。”
鈕鈷祿貴妃笑的有些勉強:“皇上說的是。”
能從她的手裡頭摳出去東西的,這位德貴人到是第一人。
她眼裡越發冷了起來,轉頭向靜心道:“去把翡翠帶回來,送去永和宮照看德貴人!”
靜心有些不甘心的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
佟妃也不甘心,問璃蓉道:“這胭脂到底是怎麼回事?”
璃蓉垂眸扶著額頭,艱難道:“嬪妾大病初愈,這會頭暈的厲害,請皇上貴妃娘娘恕罪。”
這樣的乖覺,鈕鈷祿貴妃竟一時不知該該誇還是該罵,她關切道:“既如此,你就先退下吧。”
璃蓉搭著常姑姑的手退了出去。
以為要看一場好戲的妃嬪們到有些失望,沒想到高手過招,眨眼間戲就散了。
玄燁明明知道璃蓉是裝的,可心裡頭總難免擔心她還是發了燒,不舒服,他淡淡的坐在那裡,偶爾說笑兩句,白淨的麵龐上是冬日豔陽般溫暖的笑容,銀藍色的長袍穿在他的身上,多了一種寧靜的雅致,偏偏漆黑的眼底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幽冷,卻叫他更多了幾分銳利的氣勢,更叫人折服。
璃蓉回去,就看見了和靜心一起站在外頭蕪廊下的翡翠,幾日不見,翡翠臉上的腫到是消退了,泛起了腫後的青褐色,看上去有些嚇人,她穿著一身不大合適的淺粉色旗服,怕是剛剛從慎刑司出來的時候換上的,頭發也是梳過的,規規矩矩的大辮子,完完整整的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