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蓉這一夜睡的並不踏實, 小阿哥晚上睡的不安穩,哭了好幾次,一直要貼著璃蓉睡才能安靜起來。
第二日天光還沒有大亮, 璃蓉迷迷糊糊中正做夢,悠蘭從外頭進來,在璃蓉耳邊低語道:“平嬪娘娘過來了。”
璃蓉猛的坐了起來。
宮中歲月, 孩子是榮耀的象征更是希望的象征, 平嬪雖有太子可以照看,但也屬於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級彆,但小阿哥平安不一樣,是實實在在可以觸碰的,依賴著永和宮的小小的生命, 會讓人生出無限的柔情和母性的光輝的存在。
璃蓉也不過披了衣裳,正要梳妝,平嬪已經進來了,看也不看璃蓉,隻瞅著躺在炕上的平安, 嫌棄的撇了一眼慌張的準備穿戴的璃蓉道:“我可不是來看你的,你便是蓬頭垢麵的,也與我不相乾。”
說著話, 已經一臉笑意的去逗弄小平安。
璃蓉僵了僵,頓時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付錯了深情,常姑姑笑著上了茶:“娘娘嘗一嘗,我們主兒新配的花茶,早上喝著最好不過。”
璃蓉便也在旁由著翡翠和悠蘭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梳妝打扮,又去同抱著平安的平嬪閒話:“今兒早上不去貴妃娘娘那裡嗎?晚了怕就不好了。”
平嬪一臉慈愛的看著懷裡的平安, 笑眯眯的道:“你知道什麼?貴妃娘娘這幾日事情多,是不叫咱們過去請安的。”
璃蓉垂眸摩挲著手裡一個珍珠的發釵,想著昨夜翻書的時候查到的資料,知道幫著明月翻身的證據是有了,但要在怎樣合理的時候提出來,且上位的人願意去聽,又是個問題。
花房的太監今兒早上送來了好幾枝梅花,插在粉白的觀音瓶裡十分的好看,小夏子去禦膳房提了早膳回來,四菜一湯,精巧彆致十分的合適,慈寧宮裡正好也送來了兩樣可口的點心,並有賞賜給奶娘下奶的湯品,一夕之間,又是天壤之彆。
小平安醒來了,哼哼唧唧的也不大哭,但就是表示自己不太舒服,正在找璃蓉,璃蓉起身從平嬪手裡接了過來,小平安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大大的眼睛認真的看著璃蓉。
璃蓉忽然笑了起來,向著平嬪道:“嬪妾找到救明月的法子了!”
平嬪一愣,歎息著道:“你呀你,總是這樣叫人出人意料。”她這樣討厭這宮裡形形色色的人,但就是對璃蓉討厭不起來。
璃蓉的真實和美好,總能叫人生出向往之意,讓她覺得,這樣的人該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永和宮的德貴人因為接手了燙手山芋平安阿哥,到一下子又翻了身,且從玉常在的事情裡解脫了出來,在太皇太後那裡的印象也忽然之間好了起來。
明玉在清休閣裡的日子卻不好過,冷,沒有一絲的炭火,若不是璃蓉送過來的大氅禦寒,她大抵用不了兩日就是要冷死的,也沒人送飯,到是拿璃蓉給的銀票買了兩碗渾濁的水,還是堅持的住的,又有翊坤宮的人過來,反複的查問,總要明玉招認了做下的事情。
這些宮裡的太監宮人們,總是極擅長做這樣的事情,麵無表情,仿佛是閻羅殿裡的鬼差,關上了大門,隔絕了外頭光線和生機,手裡拿著冰冷的利器,居高臨下的看著,逼迫著,一針下去,正好紮在十指相連的指頭上,疼的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明玉恍恍惚惚的,覺著這群人青麵獠牙的可怕,她想著不過是死了,也沒什麼可怕的,她癱在地上,卻忽然想到的是璃蓉的笑臉,美麗清澈安寧的叫人心裡也生出幾許寧靜,對未來的生活生出了向往和期許,或許將來也不會太差,或許將來可以過的很好,她若就這樣去了,豈不是要叫一心一意幫助她的璃蓉傷心難過?
她不該死,也不該蒙受這些屈辱,就是要死,也該清清白白的走!
她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幾乎感覺不到心跳和生命的氣息,一雙大眼裡的生氣一點點的流逝,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緊閉的大門這個時候卻嘎吱一聲打開了。
璃蓉跪在慈寧宮的門口,堅硬的地麵刺骨的冰冷,從膝蓋的位置爬滿了全身,殿外頭頂上的燈籠在寒風裡微微搖擺,長長的穗子仿佛是一雙雙招搖的手,一下一下的搖擺著。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孝莊從佛堂裡出來,蘇麻喇姑忙捧了熱茶上來,服侍著孝莊往溫熱的大炕上坐下,笑著道:“德貴人在外頭等了有些時間了,說是有要事稟報。”
孝莊接了茶,冷笑了一聲:“她到是會順杆子爬,哀家才剛剛罰了她,她就敢找上門來。”
蘇麻喇姑笑著道:“在外頭跪了些時候了,雖則有些時候不大儘如人意,但畢竟是個有情有義的,對皇上也是真心實意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她一般見識。”
孝莊眼一瞪,看著蘇麻喇姑:“怎麼?她連你也收買了?!”
蘇麻喇姑還是笑著,麵上的神情溫和寧靜:“老祖宗又打趣奴才,奴才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打動奴才?”
孝莊當然也知道,作為自己的心腹,有多少王公貴族拿著金銀珠寶收買蘇麻喇姑,蘇麻喇姑見過的世麵注定了她是個很難被收買走的,但她卻願意為一個小小的貴人在她麵前開口說話。
孝莊吃味道:“她就這麼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在哀家跟前替她說話?”
蘇麻喇姑被惹的笑起來:“您連這種醋也吃?她一個小孩子,既然得了皇上喜愛,也不是那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您就給她幾分顏麵,皇上那裡也高興,您這兒也舒坦,何樂不為?何況她現在養著小平安,不看僧麵看佛麵,叫她進來,說兩句又怎麼樣?”
孝莊不說話坐在那裡抿了兩口茶。
小宮女進來道:“外頭永和宮的平嬪過來請德貴人回去照看平安阿哥,說是小阿哥又哭鬨了起來,十分虛弱的樣子。”
孝莊一愣,指給蘇麻喇姑道:“你還說她知道分寸,看看,還知道逼迫哀家了!”
蘇麻喇姑給孝莊捏著肩膀,好言哄著道:“那您就趕緊叫她進來,訓斥兩句,叫她回去照看小阿哥才是正經。”
孝莊便又瞪了蘇麻喇姑一眼,蘇麻喇姑但笑不語。
宮人終於叫了璃蓉進來。
外頭跪的時間久了,一進慈寧宮一陣的暖氣撲麵而來,身上也覺得一鬆,璃蓉腿腳發麻,走路的姿勢也不大自然,進了裡頭,也不敢抬頭,垂眸行了禮,聽得孝莊淡淡道:“起來吧。”
璃蓉便站了起來,又行了一禮,才敢開口:“納喇貴人的事情,玉常在是被人冤枉的,還請太皇太後做主!”
孝莊冷笑道:“你是皇上的寵妃,這種事情怎麼不去找皇上說道,反倒來找哀家一個老婆子說話?”
璃蓉不緊不慢道:“回太皇太後的話,皇上日理萬機,為前朝之事已經十分疲累了,嬪妾不忍皇上在為後宮的事情勞心,何況太皇太後才是後宮之主,且您英明神武,火眼金睛…..”
“行了,哀家又不是孫悟空,哪裡來的什麼火眼金睛,你也不必奉承哀家,在哀家麵前弄虛作假,你說玉常在是冤枉的,可有什麼憑據?”孝莊冷冷的打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