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中人頭攢動, 璃蓉和明月兩個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乾脆坐在了外頭的院子裡同幾個答應常在閒話。
宮裡的人便是說話也說的小心翼翼,不過談談這幾日吃的如何天氣如何, 也就閒閒的打發了不大的光陰。
等到靜鞭響起的時候璃蓉說的都有些渴了,眾人忙都起了身整理了衣裳, 玄燁進來眾人行大禮。
玄燁叫了起, 當先扶起了榮嬪的手道:“你怎麼也出來了,當心著涼。”
榮嬪微垂了眸, 麵頰微紅道:“臣妾不礙事。”
眾人簇擁著玄燁鈕鈷祿以及榮嬪向裡去, 璃蓉和明月自然也跟在了後頭, 誰知道錯後一些佟妃卻格外親熱的叫了璃蓉到跟前:“有些日子沒見著你, 聽說你前些日子生病了,這幾日可好些了。”
佟妃的琺琅護甲尖細又奢華璃蓉的手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恭敬禮貌的道:“勞娘娘掛心,嬪妾一切都好。”
佟妃似乎不大在意璃蓉的態度,格外的包容和友好,又笑著道:“今兒頭上的這個簪子到好看,我瞧你喜歡寶石的簪子,這個給你拿著用吧。”
佟妃說著話,一麵將頭上的發釵拿了下來, 直接簪在了璃蓉的發髻上。
璃蓉吃痛又往後退了一步。
仰頭去看,佟妃的麵容在點翠花鈿的映襯下高貴的陰冷。
一股冷氣從脊背上躥了起來,叫璃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垂眸行禮, 隻覺得手腳冰涼。
心情大好的佟妃咯咯笑著轉身向前。
明月從旁過來扶起了璃蓉:“怎麼回事?”
璃蓉顫抖的道:“我隻怕保不住平安了。”
內殿裡的玄燁看著白白胖胖的三阿哥心情格外好,竟然破天荒的在手裡抱了抱,一旁的鈕鈷祿眼神微微一暗, 熹嬪看的分明,笑著開口道:“跟太子小時候一樣乖巧。”
榮嬪聽的眼神一暗,忙道:“哪裡比得上太子。”
佟妃擠到前頭也特彆看了看,隻覺得連三阿哥都順眼了起來,笑著道:“確實可愛。”說著話又看了玄燁一眼。
玄燁微微一頓,下意識的轉身,然而內殿裡根本不見璃蓉的身影。
太皇太後的話卻還在耳邊:“如今國家動蕩,又正是用人的時候,佟家是大清的開國功臣,又是皇上的外家,這個時候拉攏佟家尤為重要,佟妃在哀家跟前提了好幾次了,哀家也叫人去看了,平安長的不錯,你叫人抱過來給佟妃養著吧。”
玄燁想到的卻是璃蓉對上平安時候的無限溫柔和滿足。
孩子抱走了璃蓉怎麼辦?
但他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說不能提。
玄燁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興致也少了大半。
鈕鈷祿立刻覺察過來,笑著道:“皇上該去前頭了。”
榮嬪眼底的失望一閃而過。
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從儲秀宮回去的時候寒風一起,越發叫人縮手縮腳起來,平嬪璃蓉還有明月幾個人就站在永和宮的門口,繈褓裡的平安哭的響亮又悲哀,佟妃的人卻仿佛沒有聽到個個喜笑顏開,錦繡打賞了璃蓉:“娘娘說了,德貴人養育平安阿哥有功。”
璃蓉顫抖著雙唇,最終忍不住抬頭道:“皇上知道麼?”
旁邊的宮人忍不住掩嘴笑起來:“德貴人真是愛說笑,若不是皇上同意,我們娘娘能來抱平安阿哥嗎?”
“平安阿哥身子不好,若離開了我…..”
錦繡忽的冷笑了一聲:“奴婢勸德貴人識相一些,平安阿哥如今身子結實,尋常連生病都沒有,太醫都說了無事,貴人還是彆垂死掙紮了。”
明月忍不住道:“你一個宮女就這樣跟主子說話?”
錦繡卻隻淡淡一笑,轉身吩咐宮女道:“還不快些把平安阿哥抱走?”
璃蓉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大概是聞到了璃蓉身上的氣息,平安終於安靜了下來,轉頭睜著黑亮的眼睛尋找璃蓉,璃蓉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
或許從前她還曾有些奢望,但今日今時之後在也不會。
平安抱走,璃蓉生了一場大病。
圖海的加入和佟家的發力讓三潘的戰事開始利好,終於抽出了空閒的玄燁在又一次賞賜了榮嬪之後,終於想起了璃蓉。
乾清宮裡小太監搬來了晚開的梅花,玄燁手上的筆微微一頓終究放了下來,向著李德全道:“這盆花給永和宮的德貴人送過去。”
李德全站在那裡不動。
玄燁掀起眉頭冷冷的道:“怎麼?狗奴才,朕還使喚不動你?”
李德全連忙跪下道:“皇上恕罪,隻是德貴人那裡已經生病好些日子了,太醫院的人過去問診,德貴人一個也不讓見,奴才就是端盆話過去,隻怕也進不去,倒不如不去,免得….”
玄燁到一時呆住了。
那時候隻顧著叫人抱走了平安,他到忘記了璃蓉的性子。
那麼重情重義的人,身邊養了那樣久的孩子說抱就抱,她怎麼受得住,還生病了,連太醫也不願意見。
玄燁忽的暴怒起來:“德貴人生病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朕?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朕叫你們陪葬!”
內殿裡的宮人們噗通一聲都跪了下去,瑟瑟發抖。
皇上自小就做了皇帝,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像這樣暴怒的時候是在少見。
越是靠近皇帝越知道天子一奴伏屍百萬是何等可怕和真實。
但願德貴人一切安好。
四月的雨淅淅瀝瀝的說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