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紅著眼圈看著他。
鬼使神差的,顧縝忽然想到了他提出要送她進宮伺候明宗時,這位兒媳哭求失敗過後,便態度堅決地提出了兩個條件,一是要名正言順地進宮,一是要帶走善哥兒。當時顧縝沒想太多,現在這兩幕畫麵突然重合,顧縝看蘇梨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難道這女人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
顧縝心中狐疑地將遺詔交給了前兒媳。
不怕,外朝在他的手裡,無論這女人是真柔弱還是真心機,他都不怕。
做了攝政太後的蘇梨,不但暫且繼承了明宗的權利,也繼承了明宗身邊的大太監魏融。
從明宗駕崩後,蘇梨身邊便圍滿了人,直到快黎明了,蘇梨才得到了一個時辰左右的休息時間。
魏融扶她回了崇政殿後麵的中宮。
“睡不著,哪個手巧,幫哀家捏捏額頭。”
蘇梨疲憊地躺到床上,閉著眼睛吩咐道。
魏融叫小安子下去,他親自服侍新主子。
蘇梨的寢殿很大,小安子、如意等人在外麵伺候著,隻要魏融與蘇梨注意點,竊竊私語絕傳不出去。
蘇梨好像真的睡著了,仰麵躺在床上。
魏融跪坐在床邊,伸手幫她按揉額頭,默默凝視她的臉龐。
初見時她二十四歲,如今也已二十八歲了,將近而立,可魏融覺得她好像一點都沒變,肌膚依然白皙光潔,水嫩飽滿,完全不似一個生過三個孩子的娘親。
明宗活著時,魏融必須小心翼翼,見到她要保持距離,除了扶著她走路,整整五年,這是魏融第一次與她有略微親密的舉止。
蘇梨忽然睜開了眼睛。
魏融回避不及,與她目光相觸。
蘇梨的眼睛很平靜,就像一泓清涼的甘泉,魏融見了,便垂下眼簾,掩飾了自己的心思。
其實魏融也不知道自己何時生出了這種心思。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女人?因為她為他生了一對兒龍鳳胎?魏融隻知道,她與兩個孩子是他活了三十多年唯一在意的一件私事,除此之外,他謀劃算計的全是複仇。
“你在想什麼?”蘇梨看著魏融陰柔俊美的臉問,按理說他算計那麼多,現在也三十四歲了,理當容易顯老才對,可魏融仿佛習了什麼駐顏術一樣,瞧著還鮮嫩嫩的,站在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太監麵前也毫不顯老。
不得不說,好皮相真的很重要,如果魏融長得醜,蘇梨未必會那麼果斷地選擇找他借種。
“臣在想,娘娘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魏融抬起眼簾,笑著道。
都是老狐狸,誰會輕信誰?
蘇梨輕輕推開魏融的手,翻成側身躺著,直視魏融道:“駕崩、遺詔兩件大事,你為何沒有提前與我商量?”
魏融目光微變,也沒有想到自己辛苦籌謀沒有得到她的感謝或欽佩,竟先得了一句質問。
她現在的眼神,讓魏融感到了一種壓力,仿佛她不是需要他庇佑的柔弱女子,而是一個與他地位相當的上位者,雖然她的聲音輕柔,似乎隻是隨便問問,而非秋後算賬。
就在這一刻,魏融突然意識到,當年她說她想做太後,並非隻要太後的虛名,而是一個真正大權在握的攝政太後。
“娘娘是在怪臣嗎?”魏融還是笑,審視地觀察她。
蘇梨沒有狡辯什麼,也沒有生氣,搖搖頭道:“怎會呢,我有今日全靠你費心經營,我對你隻有感激,隻是今夜連番遭遇兩件大事,我沒有任何準備,心中惶恐不安,如果你可以提前招呼一聲,我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後怕得手軟腳軟。”
說著,蘇梨將手伸到魏融麵前,白皙柔嫩的小手,果然在輕輕地顫抖。
魏融握住這隻小手,聲音溫和寬厚:“娘娘今晚應對的很好,不必再怕。這兩件事臣之所以隱瞞,是怕萬一失手,先帝責罰臣一人便可,不必牽連娘娘。如今大事已成,臣保證以後無論做什麼,事無巨細,都會先通稟娘娘。”
他的掌心很暖,蘇梨沒有急著縮回手,笑道:“那也不必,瑣碎小事你一人做主就是,我可不想操心那麼多,早早長出皺紋。”
魏融便細細端詳她的臉,恭維道:“娘娘風華正茂,遠未到憂慮皺紋的時候。”
蘇梨笑了。
魏融主動鬆開了她的手。
蘇梨一手托著下巴,好奇問他:“你真的不想恢複身份嗎?我這般年紀在女子裡算老的了,你才是風華正茂,無論做皇帝還是做皇叔,都可以縱情享受剩下的年華,錦衣華服,妻妾成群,哪樣都比在宮裡做個假公公好。”
魏融挑眉:“娘娘希望臣出宮做皇叔?”
蘇梨笑道:“不是我希望,是你……你一個大男人,真的能耐住寂寞?我怕你哪天忍不住了與宮女亂來,與其那樣,不如先恢複身份,做什麼都坦坦蕩蕩。”
魏融看不出她到底是真心這麼想的,還是在試探他輔佐兒子的誠心。
不過,魏融的回答隻有一個:“娘娘放心,臣再寂寞,也不會自暴身份,與宮女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