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一的臉色越發黑沉,但他很快便嗤笑一聲:“你也就隻有現在能呈兩句口頭上的威風。”
直哉真誠地注視著他的雙眼:“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送給你。”
當戰車的車輪碾壓而過時,真正的螻蟻無所知覺,還在試圖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阻擋,自以為能夠掀翻戰車。
看著甚一揮出手中的咒具,直哉的雙眼無聲無息地染上了燦金的顏色。
他緩緩抬起雙手。
——來吧,讓我碾碎你們!
……
遙遠的距離之外,白發的神子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頭來。
“嗯?”
無人能看見的半空中,忽然有一道不祥的黑色煙霧籠罩了西南的方向。
侍奉他的五條族人注意到他的異常,詢問性地抬起頭來:“悟大人?”
五條悟立刻舉起手,洶湧無邊的咒力如洪流般裹挾著侍者,將他整個人封死在咒力構成的囚牢裡,無法說話也無法動作。
侍者不明所以,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五條悟專注地望著天邊的黑霧,他澄澈的蔚藍雙眸中,不斷有流光溢彩劃過。
“□□、毀滅、新生……”
他下意識輕聲呢喃出自己從黑霧中讀取到的信息。
“……京都?”
說出這個地名後,他皺起了眉頭。
那不是禦三家交流會正在舉辦的地方嗎?
搞什麼啊,該不會正好在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吧?那他可就虧大了。
五條悟鬆開手,將驚恐不已的使者放下。
“去查查,京都那邊發生了什麼。”他吩咐道。
無聊至極的小白貓,略帶興奮地搖了搖尾巴。
有意思的事,可不能少了他呀。
……
當著在場數百人的麵,甚一丟出了袖中的咒物,而直哉也雙手並攏,做出了一個略顯奇怪的手勢。
在看到他比出手影的那一瞬間,甚一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還真的被這個小鬼得到了十影法?!
不、他不允許!
他飛快地將蘊藏在咒物中的結界激活,暗紅色的光罩瞬間籠罩了整個擂台。
“特級咒物——羯磨杵!”
為了將咒物的功效激發到最大,甚一拋開了最後一點顧忌,大吼出了這件寶物的名字。
看台上有見多識廣的咒術師已然認出了這件咒具的來曆,而認出它的人無一不為之驚呼。
羯磨杵,又稱金剛杵,是佛教法器之一。而甚一手中的這件能夠在被激發力量的瞬間釋放出麵積如此之大的結界,證明這件法器曾至少被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師持有過。而在古代的日本,這類人通常都是實力高強的咒術師。
在結界展開的一瞬間,甚一明顯感覺到體內的咒力流動停滯住了,但他沒有驚慌,反而露出了一絲滿意之色。
見直哉的手也微微一頓,他獰笑道:“這件羯磨杵曾跟隨過一位肉身成佛的上人,一旦被激發出效力,就能夠阻斷結界範圍內的一切咒力……”
當他說出這番話後,結界上暗紅的光芒大盛,甚一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僅存不多的咒力被徹底掐斷,一絲也感覺不到了。
如果說之前他的咒力還像是接近凝結的冰水,那現在就徹底變成了牢固的水泥,不會再有任何流動的跡象。
他是如此,直哉亦然。
但甚一作為咒具的使用者,自然是提前做好了準備的。他悄然用金剛杵上的鋒利邊角劃破了自己的手掌,一絲血液被咒具吸收,很快便消失不見,沒有任何痕跡。
隨著這個舉動,甚一的咒力再次回歸到他的身上!
雖然隻有五分鐘的時間,不過要對付一個失去了咒力的五歲小孩,這點時間簡直多到奢侈。
看著停下了一切動作的直哉,甚一心中滿是殺意。
他嘲弄地說道:“是不是感覺咒力都消失了?你想用那個術式吧?很可惜,我不可能讓你用出來的。”
不光是他,他背後的那位大人,也不可能坐視直毗人手裡多出一個名為十影法的巨大籌碼!
就在甚一想要動手時,直哉忽然動了。
他抬起頭,燦金色的眼瞳中劃過的那一絲神色,居然是憐憫。
不像故意用音量給自己壯膽的甚一,他的聲音很輕,甚至算得上呢喃。
“你居然以為,我需要咒力才能贏你嗎?”
甚一愣住了。
在他眼中,直哉的動作似乎忽然放慢成一格格靜止的畫麵,他的雙手一絲絲合攏、十指張開,做出一個尖刺橫生的手影。
“來吧,我的夥伴——”
在無限放慢的視野中,甚一眼睜睜看著直哉小小的影子中,猛地伸出了一條粗壯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巨大前肢!
這條直徑就將近一米粗的手臂上生長著密密麻麻的尖刺,指節末端還有著駭人的利爪,當它死死扣住地麵時,堅固的擂台就如同被鐵犁壟過的土壤,留下了數條深刻的痕跡,碎石四散翻飛!
當這條手臂的主人真正從直哉的影中顯露出全貌之時,甚一已經被腦中的驚濤駭浪徹底席卷了,他無法發出聲音,腦海中一片空白。
恍惚中,他隻記得一大一小,兩雙無比相似的金色眼瞳,透過深沉的黑霧,汽燈般照射向他。
在那神明一般的注視下,他無處遁形。
龐大如小山一般的滅儘龍終於徹底顯露出身姿,那巨大的雙角,猙獰的獠牙,無一不在向眾人傳達著一個訊息——這是一頭無可置疑的凶獸,是成千上萬的犧牲品才能供養出的,生物鏈的最頂層!
而當它展開雙翼,第一次用自己的翅膜扇動氣流浮空而起的那一刻,整片擂台都狹小擁擠。
它張開血盆巨口,用嘹亮的叫聲回應著直哉的召喚——
“——吼!!!”
下個瞬間,象征著毀滅的黑霧直衝雲天!
荒莽而凶悍的龍嘯聲傳遍了整座山林,向所有人宣告著,一個嶄新的時代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