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說話,直哉才分過去一個眼神,打量這個渾身都被血浸濕的狼狽鬼一番後,他忽然問:“六個月前,你在這附近把一個人類轉化成了鬼?”
這個甜得像摻了蜜一樣的聲線,他從那隻鬼的夢境裡聽到過,正是屬於那位來路不正的‘神明’的聲音。
童磨聽了他的問題,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番,最後說:“不是。”緊接著他又說:“我隻是用血吊住他的命,轉化這種事,我還沒那個權限啦。”
“算你老實。”直哉這才收回拔劍的手,把湧到嘴邊的‘撒謊’咽了回去。
上弦不好抓,在將這家夥殘餘的價值壓榨精光之前,他不想草率地把他吃掉。
這隻鬼和他目前為止所接觸到的其他鬼都不太一樣,那些鬼大多對人類有著極深的惡意,每天想的不是怎麼殺人就是怎麼吃人。可童磨不同,從他的眼睛中直哉看不到惡意,有的隻是藏在虛偽笑容下無儘的冷漠,仿佛什麼情緒都沒有,寒冰一樣的死寂。
直哉懶得探究食人的惡鬼有著什麼苦衷和心路曆程,他隻問:“轉化鬼的權限,你沒有的話誰有?”
童磨彆有深意地搖頭,示意自己不能說。
直哉瞬間領會,是鬼王。
他緊接著又問道:“你們那個鬼王現在是不是正看著這裡?”
這下童磨連搖頭都不搖了,眼觀鼻鼻觀心地沉默著,像一隻精致的陶瓷娃娃。
這個反應也算是在直哉的意料之中,鬼不能透露和鬼王有關的任何情報,不然立刻就會被化成一灘血水,這是好幾隻倒黴的下級鬼用性命證實的。
不過很多事未必是非要說出來才能知道,童磨的反應本身就足以說明很多事。
直哉倚著身後的滅儘龍,漫不經心問他:“你好像不怕死。”
童磨無辜地撇下兩條眉毛,“怎麼會呢,誰會不怕死?”
“撒謊。”直哉終於忍不住戳穿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和那些凶惡的鬼相比,童磨給他的感覺要更加危險。從相遇到現在為止,他沒有流露出任何真實的情緒,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假象。
“你其實根本就沒有感覺吧,死亡也好、殺人也好。”
這樣的家夥才是最危險的。
直哉的目光如利刃,直直刺向被他注視著的方向。童磨和那凜冽的金眸對視上,愣住的同時,下意識避開了他的視線。
‘哇……’他在心裡嘀咕,‘居然被發現了,恐怖。’
還從來沒人揭穿他的偽裝呢,連自詡能夠看穿鬼一切想法的無慘也不能,眼前這個人類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比無慘還會讀心嗎?
童磨本能地裝出不情願的樣子,承認道:“我的確不怕死。”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直哉並沒有殺他。
“你先跟著我,老實點,要不然吃了你。”
他沒有故意威脅,平淡的語氣仿佛在陳述一件事實。童磨聽了這話之後非但不懼怕,反而笑嘻嘻地說:“好啊。”
無慘在他的腦袋裡瘋狂怒吼,統統都被童磨屏蔽了。
以童磨在鬼中的實力地位,無慘很難找到他的替代品,隻要他不對直哉的問題作出回答,他就不會像殺死那些棄子一樣隨便要了他的命。
而直哉也是一樣,雖然童磨不會主動告訴他任何情報,但他難道不會自己觀察他的反應?如此一來,留著童磨的命遠遠比殺了他要更有用,相信就算是鬼殺隊的當主在此,也會做出相同的判斷。
最重要的是,直哉有著足以鎮壓他的實力,這一點才是他敢將惡鬼帶在身邊的底氣。
“我要把你的感官先封起來。”這樣才能放心地把他帶回去見鬼殺隊。
直哉將手伸向童磨,特地繞到他視線無法觸及的腦後,然後緩緩散開一片影子。
神秘的黑霧緩緩包裹住童磨的耳朵,順著耳道入侵大腦。
隨著一陣奇異的酥麻,童磨發現自己的五感都被封閉了,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統統都消失。他的意識被困在這個與外界沒有溝通的牢籠裡,安靜地等待著重見天日之時。
換做旁人,恐怕很快就會陷入恐懼,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被釋放,然後慢慢變得瘋狂。
不過童磨沒有,他連恐懼和茫然的情緒都不會產生,如今的境況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從一個殼子換到了另一個殼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漆黑的意識之外,現實世界中,直哉伸出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童磨失去了感官,七色的琉璃眼珠也沒了光彩,灰蒙蒙地半闔著。但他竟然一歪頭,準確地把臉頰貼在了直哉的掌心裡。
鬼的皮膚是冰冷的,毫無生氣的,就算是耳後挨著直哉指尖的那一小塊血液流經的地方也是一樣。童磨現在什麼都感受不到,把腦袋整個兒交到直哉手裡,木楞又乖巧,仿佛可以任人宰割。
是巧合嗎?還是他故意的?
直哉狐疑地打量著掌心那顆漂亮腦袋,心想著該不該一巴掌扇開他。
真是個怪胎。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生死時速的一天……(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