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顧不得等吳樂清了,沉夕心中一急,出手如閃電般的將主帳一側的守衛放倒藏了起來,手中利刃朝帳篷劃去,那華麗的主帳已經多了一人大小的缺口。
沉夕的出現,讓賬內的兩個人瞬間呆住,一旁的婢女反應過來想要大喊,已被出雲捂住了嘴。
“清兒彆喊,是我認識的人”
出雲怔怔的看著一身男裝氣質大變的沉夕,眼中有些不確定,“你是…沉夕妹妹?”
沉夕激動的點點頭,快步上前仔細的打量著出雲,生怕她少了一根寒毛。
出雲胖了,小腹也明顯的凸了起來,臉色不錯,隻是眼底似乎有些不快樂,是為了這場戰爭嗎?
“我是,我是沉夕,出雲姐姐,你怎麼樣,好不好,孩子怎麼樣了?”
“沉夕,真的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不是,不是已經…”出雲也高興的望著沉夕,眼中的淚水已經潸然落下。
她聽說了,南天佑的探子回來報告說,沉夕為了追她,竟然掉入無儘崖中,不見屍首,為此,她哭整整一日,心中充滿了自責,若不是為了天佑和肚裡的孩子,她恨不得能去陪她。
沉夕搖搖頭,眼中同樣蓄滿了激動的淚水,“我沒事,我沒有死,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在外麵聽見你們談話,難道不是南天佑擄了你嗎?”
出雲拉著沉夕走到一張虎皮躺椅前坐下,一旁的婢女識趣的退到一邊。
“妹妹,你可還記的為兩位皇子踐行那晚的宴會,那日我同你說,若是有情,就不要輕易的放棄,若是我有了托付終身的男人,我會拋棄一切隨那個男人走,而天佑,就是那個人”。
“南天佑?那東淩破呢,你是他的妃子啊”,沉夕忍不住問出聲,她不否認,一想到跟東淩破有關的事,她仍舊會微微的心痛,忘記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
“你也知道,是他把我從青樓贖了出來,給了我地位,給了我榮華富貴,可是沉夕,他不愛我,而我也不愛他,贖了我,隻是因為我的美貌而已,雖然那段時間他很寵我,可那也隻是他故意疏遠醒妃的幌子罷了,後來,他仍舊經常來看我,口中問的心中想的卻都是你,那時我就知道,原來皇上他,愛上了你,我看著他臉上時而洋溢快樂,時而深思哀怨,我才發現
,那個儒雅深沉的皇上變了,隻為了一個字,情。”
“我突然也很想體驗一下情字的喜怒哀樂,直到我遇見了天佑,沉夕,或許你還不知道,我曾被醒妃陷害過,她派人將我迷暈後想要帶出皇宮殺死,可剛剛出宮,便被其實早就到東明國的天佑遇到,天佑救了我,而我也愛上了天佑,我們相愛了,愛的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我決定放棄一切跟他離開東明國,隻是我沒想到,我隻是一個對皇上而言可有可無的女人,他竟然為了我出兵,而你,也差點…”
沉夕了然了一切,心中突然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般,“你懷著他的孩子,當然要把你和孩子要回去了,再說這是麵子問題,沒有哪個帝王願意被說成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出雲恍然大悟,隻是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這個孩子,不是皇上的”。
“什麼?孩子是南天佑的?”
出雲淡淡的點頭。
這下可就不好辦了,東淩破帶了綠帽子,更加不會放過出雲,這次如果出雲回到東明國,隻有死路一條。
“姐姐,你可是真的願意同南天佑在一起?”出雲突然鄭重的問道。
“恩”
“可會後悔?”
“不悔”
“那好,我幫你”,說不定出雲留在南天佑身邊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妹妹,你要做什麼?”
“誰?出來”沉夕突然大喝,同時手中一枚匕首泛著幽幽寒光朝帳外射去,帳外現出一個人影來,險險的躲過匕首,走入了賬內。
“是你?”沉夕看著一身兵士打扮的吳樂清,眼中頓現殺機,“你聽到了多少?”
吳樂清似是沒看到沉夕的殺氣,帶著一抹笑走到跟前來,“若不是我解決了外麵的守衛,恐怕你早就被人發現了,所以,該聽到的我也都聽到了”。
“你的目的是什麼?”如此反常的吳樂清,倒是讓沉夕冷靜了下來,一雙眸子探究的望向吳樂清,身子卻充滿了戒備。
“停止這場戰爭,這就是我的目的”,吳樂清認真的說著,沉夕竟無法從他眼中看出什麼。
“對我來說,她是誰的女人都無所謂,我在乎的隻是邊關的百姓,你難道沒看到嗎,一場戰爭,牽連的是兩國無辜的百姓,百姓為躲避戰亂遠走他鄉,甚至戰爭讓他們流離失所,沒有人希望看到僅僅因為一個女人就引發這樣的災難”。
“你怎麼確定我能結束這場戰爭?”沉夕反問,直覺的認
為吳樂清似乎不簡單。
“你同王爺和皇上的傳聞,我也多少聽了些,無風不起浪,我不相信這隻是謠言,而且剛才你們的對話中我也聽明白了,傳聞是真的,皇上和王爺同時鐘情於你”。
“你以為一個女人能撼動江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沉夕諷刺的說道,臉上更是帶上了苦笑,他們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天下,她早就領教過的,不是嗎?
“可是我相信皇上可以為了你放棄另外一個女人”。
“你要我代替出雲姐姐做東淩破的女人?”沉夕看向吳樂清的眼中明顯的有些憤怒。
男人都是一樣的自私。
吳樂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勸說皇上放棄雲美人”。
“你確定他會聽我的?”
“會,即使皇上不會,王爺也會”
“你到底是誰?”沉夕倏的靠近吳樂清,身上的內力齊聚於手中,隻要她想,吳樂清就馬上成了一個死人。
“我?我是吳樂清,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何如此篤定,因為胡翌是我的好友,他煩悶的時候都是我在他身邊,所以從他口中我知道皇上和王爺對你的深情,甚至愛你愛的卑微”。
“哼,我不稀罕”。
“那你的意思呢?”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沉夕斜眼看著吳樂清,她總感覺,吳樂清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
“妹妹不行,你不能這麼做”,出雲突然開口,她一直都知道沉夕在王府過的不好,更知道她討厭宮中的爾虞我詐,讓她為了自己回到那個牢籠,這讓她情何以堪。
沉夕自然猜到了出雲所想,輕輕扶著輕雲的餓手,感受著屬於親人的最後一點溫暖,“姐姐,不是為了你,我早晚都要回去那裡的,我還有未完成的事,真的”。
出雲哪裡會信,可是沉夕也不會給她再勸她的機會,“姐姐,我得去阻住這場戰爭了,這場仗是我布局,其中有多險要我也知道,隻怕再晚你就見不到南天佑了”。
“你說什麼?天佑會怎麼樣,你就是那個讓天佑這幾日煩擾的人?”出雲心中吃驚不已,何時,她的沉夕妹妹有了武功不說,還懂得戰場策略,甚至能讓戰無不勝的南晴國戰神吃癟。
“就是我,我交給梁明一條陣法名喚‘困龍’,本是打算拖延南天佑而已,可梁明第一次領兵,恐怕急功近利想要生擒南天佑,若真是如此,那可大事不好了”,是她一手設計了這一切,此時沉夕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怕是沒這麼簡單,一個時辰的期限快到,這軍營馬上就
會被大火吞噬”,吳樂清也開口說道,沉夕著急的看了看天色,果然已到了時辰。
“姐姐你放心,我不會讓南天佑有事,東明國的事也交給我吧,你就放心的跟南天佑回南晴去,告訴南天佑,若是他不能讓你幸福,我就會帶你走”,沉夕慌忙的對著出雲一陣交代,“還有,這場戰爭因你和你的孩子而起,這罪孽已記在他的身上,他五歲之前必定有一生死大劫,這是我的指甲,若是孩子有事,就把這指甲點燃”。
指甲連心,即使這具身體不是真正的鳳凰靈主,可連著心的指甲一樣能感覺到,如果她過不了情劫,便把這印記給朱雀師叔,她相信師叔能為她辦到。
“妹妹…”此時出雲滿臉的驚恐,不知是為南天佑,還是為孩子,還是為她。
“姐姐,沒有時間了,保重”,沉夕急匆匆的說完,便如一陣驚鴻般飛射出去,而吳樂清自然也跟著離開——
一望無邊的廣袤平原上,初秋的淒涼已感染了平原,蒼黃的一片,本來屬於收獲的季節,也多了些悲色。
此時,那平原之上,幾乎被穿著盔甲的兵士占滿,震天的嘶吼和拚殺聲,成了這平原上唯一的聲音。
乾枯的淒草之上,已是沾染了滿身的血水,到處散亂的殘肢斷骸,猙獰的表情,噴湧的鮮血,刺鼻的血腥,成就了這樣
一幅毫無人性的畫麵,宛若修羅戰場。
沉夕從未見過戰場,直到她站在平原僅有的一座山林之上,俯視著那血腥的一麵。
人性,到底是殘酷的還是無情的。
是為了所謂的聲明,所謂的麵子,所謂的功名利祿,便生靈塗炭,這就是師傅和師伯師叔他們製定的規則嗎?
真是無情。
“你要如何阻止?似乎有些來不及了”,吳樂清看著那戰場之上,幽深的眸子沒有半分的變化,對這樣的畫麵,他是早已熟悉了吧。
沉夕沒有看他,雙眼仍舊盯著那慘絕人寰的廝殺。
南天佑九萬大軍,如今卻被東明國的六萬大軍完全壓製住,南天佑和幾百人甚至被梁明的人圍困了起來,外麵的人想救援也找不到突破點,而裡麵的人想要突圍卻也沒有破綻。
這,就是困龍陣。
梁明果然如沉夕所料,急功近利間想要將南天佑生擒,隻是,沉夕沒有告訴他,困龍陣不是擒龍陣,有利也有弊,即使南天佑隻有幾百人,也不是那麼好擒拿的,而正是這點,讓沉夕爭取到了時間。
隻要南天佑沒死,就不會晚。
沉夕當機立斷席地而坐,一把古典卻精致不凡的古琴不知
何時已橫放腿上,纖纖素指帶著凜然的霸氣拂上琴弦,七根琴弦鏗鏘劃過,一道氣勢磅礴的樂音便傾瀉而出。
琴聲激昂如閃電劃過,奔騰如江河入海,帶著無窮儘的內力宛若一陣狂風朝著平原上的十多萬人馬而去。
當琴聲到達,淒然的草原上掀起一陣狂烈的強風,讓十幾萬人馬迷了眼睛,平原上震天的廝殺聲頓時被這鏗鏘琴聲所蓋過,琴聲如一陣陣的驚雷炸入每個人的心間,就連戰場上的戰馬,都被琴聲氣勢震撼。
隻是,廝殺依舊,並沒有因充滿霸氣的琴聲所停止,頭照樣斷,血一樣的流,隻是,琴聲依舊,一個一個弦音迸射出更加激昂的音符。
戰場上的戰爭已接近白熱化,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所有的戰馬嘶吼不已,踏過染滿鮮血的乾草,踏過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沉夕雙眼微眯,手上急速的動作毫無預兆的慢了下來,琴聲也跟著急速變化,由原來的鏗鏘澎湃變得婉轉輕揚。
琴聲忽如流離童聲的嗚咽,忽如老無所依的老嫗悲鳴,忽如夜中妻女低喃的思念,又如殘破身體將士的痛呼,每一個弦音,每一個音符,都如一個烙鐵一般深深烙上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那琴聲,聽起來,竟是遠方親人的思念,竟是妻兒不舍的
離彆,竟是老邁父母的含淚眼神,竟是生死兄弟慘死的畫麵,那琴聲,讓他們看到了心中最惦念的一刻,跟勾起了他們心中最柔軟的一麵。
沒有一個人是沒有掛念的,這琴聲,便激起了他們的掛念。
兩軍廝殺時,不知是誰先停下了向前的步伐,不知是誰先放下了手中的刀劍長矛,不知是誰先落下了思念的淚水,更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娘親”,這一場殺紅了眼的戰爭,僅僅因為一首琴音,便停了下來。
梁明看著南天佑,突然覺得不想再拿他邀功,東清遠放下手中的劍散去滿身的殺氣,南天佑待人平靜的走出困龍陣,就如在散步一般,身邊就是敵人,手上就是能殺死敵人的刀劍,卻怎麼也提不起來。
東清遠策馬走到南天佑身前,雙方平靜的對視,眼中沒有一絲殺氣。
“今天算你幸運,走吧”
“看來天不絕我”,兩人同時轉過,看向那琴聲飄來的小山頂,那裡,到底是誰?
一場戰爭因此結束,兩方人馬各自收拾自己的損傷返回營地。
這場戰爭因一首琴聲而止,成為四國曆史上最為詭異也最
為出名的一場戰爭,後人紛紛猜測那執琴之人,始終無果,後世之中甚至有些史學家為這琴曲命名。
止戰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