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兒媳婦不僅聰明,為人處事也很有一套,再難對付的七姑六婆碰上了她,也是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也難怪左顏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唯獨怕她親媽。
左增嶽當然也是怕孟年華的,但這種怕不是左顏的那種懼怕。
非要說的話,其實隻是一種尊重。
他尊重自己的妻子,無論是她的事業和野心,還是她對孩子的教育方式,甚至是處理親戚朋友之間的人際關係和矛盾的手段,他都支持。
但該他做決定的時候,他也不會含糊,孟年華也會給他尊重,保留他的話語權。
雖然兩口子過日子,吵架是肯定會有的,但他倆的那個吵架,左顏曾經有幸圍觀過一次,不能說是目瞪口呆,隻能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他們兩人從不會在左顏麵前吵架,那天晚上是左顏喝多了水被尿憋醒了,起床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聽見客廳裡有動靜,就摸著樓梯扶手想去悄悄看看情況。
結果她就看到自己的親爹親媽兩人端坐在沙發上,為了一件事進行了冗長且寸步不讓的辯論,從雙方論點到道德層麵、法律層麵,甚至是情感層麵,都給爭論了一遍。
左顏一頭霧水地聽了大半天,才聽明白這件事到底是什麼。
——關於家裡的女兒到青春期了究竟應不應該主動給她進行全麵的性教育普及這件小事。
令人震驚的是,持正方觀點的人竟然是左增嶽。
他認為女兒不同於男孩,要麵對的危險太多了,他們父母不常在她身邊,就得提前做好準備,儘到身為父母的責任。
孟年華倒不是反對這一點,不如說她一直在容忍左增嶽的偷換概念,忍到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壓著聲音說:“我最後重申一遍,麻煩你不要偷換概念。我從來都是主張做這件事的,但我不認同你的方式。太簡單粗暴了,與其說是儘責任,不如說是想偷懶,這麼敏感的東西是能隨隨便便一口氣給她灌輸的嗎?”
左增嶽也是有脾氣的,當即就跟她爭論了起來。
左顏在樓梯上聽得滿臉尷尬,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
——她要怎麼委婉地告訴自己的父母:“網絡是個好東西”。
綜上所述,拜自己的這對“奇葩”父母所賜,左顏對婚姻的觀念從來都不是“適合”兩個字。
再南轅北轍的性格,再不會過日子的兩個人,湊在一起也會有意想不到的化學反應,因為婚姻從來就不是一道有標準答案的數學題。
婚姻的本質也不該是“適合嫁的男人”跟“適合娶的女人”的標準配方。
而是一個雙方是否願意為了彼此而去磨合、經營、甚至是做出退讓的“長期型求生副本”。
可不要小看這個副本,要是隊友選錯了,你搞不好就要命喪副本之中,來世再見了。
而且game over的方式也千奇百怪,不僅要抵抗重重難關,共同進退,還要提防你的隊友給你一招“背刺”,送你提前出局。
所以“適合”兩個字,在左顏看來根本就是一個謬論。
人不是死物,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的。
當下的適合真的就是一輩子的適合嗎?
除了“適合”兩個字以外什麼都沒有的婚姻,真的能讓人順利存活下來嗎?
左顏不知道,也不打算去實踐得出答案。
開完早會後,左顏一邊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工作,一邊抽時間打字回複張小美。
她其實也不了解李明明和李瀟的父母,因為隻見過一次,而且是遠遠看了一眼,根本連長什麼樣都已經不記得了。
想到這裡,左顏不可避免地回憶起了當時之所以會見到李明明爸媽的原因,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糟糕了起來。
她耐著性子回複了張小美,把對方想知道的那點東西“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地發了出去,然後就埋頭工作。
但注意力變得很難集中,左顏煩躁地撕開一個薄荷糖塞進了嘴裡,用來提神醒腦。
偏偏這個時候,某些人還非要來招惹她。
“上周做營收報表的是誰?來我辦公室一下。”
穿著高領毛衣的女人從過道裡走出來,長卷發散在肩上,襯得一張臉白裡透紅。
左顏從座位上起來,拿上報表走了過去。
遊安理掃了她一眼,轉身往回走,左顏隻能頂著一群人同情的目光跟在了後麵。
一進辦公室,遊安理關好門,準備把東西給她,卻被人一把推在了門上。
左顏扔開那份早就上交了的報表,撩起她後頸的長發,按下了她的頭。
薄荷的味道鑽進了遊安理的口中。
一個刺激性的、冰涼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