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安理側身看過來,說:“怎麼了?”
左顏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問:“你想不想練個瑜伽?”
遊安理不需要多看她幾眼,也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左顏連忙給自己找補:“冬天真的太冷了,我不想那麼早起來,我看客廳其實挺寬敞的,咱們把茶幾挪開,鋪上地毯,再買幾個瑜伽墊,在家就能鍛煉身體,你說多好啊。”
遊安理揉著肩頸,狀似隨意地回答:“可以買跑步機。”
左顏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有錢也不是這麼糟蹋的!
而且你糟蹋的是錢嗎?你糟蹋的是我!
她立刻踩著小碎步從廚房裡繞出來,走到遊安理麵前,一邊比劃,一邊勸說她:“你看客廳就這麼大的地方,買了跑步機,你工作的最佳位置就沒了。而且隔音不好,咱們會被投訴的。”
遊安理笑了笑,“你晚上叫那麼大聲,也沒被投訴啊。”
左顏:“……”
好想給她一拳頭。
左顏也算是看出來了,講道理是沒用的。
遊安理這種人,你彆妄想能用講道理贏過她,也千萬彆跟她繞邏輯,她能直接繞死你。
左顏暗自告誡著自己,然後直接用了最簡單粗暴的辦法。
她一頭紮進遊安理的懷裡,直把遊安理撞得往後退了一步,靠在落地窗上。
左顏沒臉沒皮的事情已經乾過太多,多一個少一個都沒差彆,她鑽進遊安理的羊毛開衫裡,一顆腦袋在她胸前蹭來蹭去,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以防自己被推開。
“我不想跑步,除了跑步彆的都行,反正就是不!跑!步!”
遊安理差點被她撞得咳出來。
同樣的動作,小時候的那個,她還能吃得消,現在這麼大一隻了,就跟抱起來的感覺一樣,都挺夠嗆的。
但比起被撞疼的地方,更深處的、皮膚組織之下的那一處的疼痛,似乎被這點火辣辣的疼痛給抵消了一般,開始慢慢地彌合。
遊安理聞著她的氣味,還是伸出了手,將她擁進懷裡,雙臂緊緊收攏。
憑什麼要她一次又一次地放手呢?
每一個人都在說她是有害的,隻對一個人有害,是致命的傷害。
時間久了,就連她自己也這樣認為了。
可如果對整個世界、對其他所有人來說,她都是無害甚至是有價值的,唯獨隻有一個人深受其害。
那不就說明,是這個人活該嗎?
活該撞進她的懷裡,活該抱著她不撒手,活該跑不掉。
“你想買什麼樣的地毯?”
遊安理側過頭,和埋在自己肩窩裡的人肌膚相觸,連發梢和耳朵也貼在了一起。
左顏就知道她吃這套,果然臉皮厚最吃香。
她在遊安理身上來回地蹭著,悶聲悶氣地說:“要買暖和的,毛茸茸的那種。”
這要求,不知道的人聽見了還以為她準備打地鋪了呢。
遊安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隨口回答:“那就買兔毛的吧。”
左顏覺得哪裡怪怪的,但遊安理聽起來又挺正常的,而且兔毛確實很暖和。
她想著,嘴上卻偏要裝模作樣地說一句:“每買一條兔毛地毯,就會有一隻兔兔失去生命,兔兔那麼可愛,當然是麻辣最好吃。”
遊安理不太認同後半句話,順帶針對前半句話發表了一點看法:“絕大部分的兔毛都是剪下來的,等長出來了再剪,是一個合理利用資源的良性循環。”
左顏聽著她平靜的聲音,趁她看不見,悄悄翻了個白眼。
——老古董,段子都聽不懂。
客廳裡的暖氣已經很足,飯後的半小時也過去了,正適合來點運動。
遊安理決定教一教她“兔子怎麼吃才好吃”。
左顏當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否則能當場用兩條兔腿夾爆她的腦殼。
遊安理這一次吃得很有耐心,慢條斯理,循序漸進,反而對左顏來說是種隔靴搔癢的折磨。
她的身體早在很多年前就習慣了遊安理,不管是多麼不節製的,還是霸道且強勢的,都在另一種層麵上極大地滿足了左顏的渴求。
她喜歡這種時候的遊安理,摘下平靜的“君子”麵具,撕開溫和與無害的標簽,讓“內裡”的那頭猛獸一躍而出,然後用利爪深深刺穿她的靈魂。
這樣,她們就徹底坦誠相見了。
“遊安理。”
左顏仰起頭,淩亂頭發散落下去,眉頭皺起來的同時,伸手在半空中去探著,想抓到一點什麼。
遊安理總是明白她的那點嬌氣,起身去抱她,隨後溫柔地吻住她。
左顏熱烈地回應了她,一雙手緊緊圈住她的腰,手掌伸上去,慢慢撫著遊安理的背脊,用掌心的溫度給她支撐。
等到失重感消失,缺氧的大腦重獲了呼吸,空氣也回到了嘴裡,左顏抱著她的脖子,想起似曾相識的畫麵,忍不住笑出來。
“你笑什麼?”
遊安理的頭發也散亂著,被粘在鼻尖的發絲弄得有些瘙癢,但比起這些,還有更讓她狼狽的東西在身上。
“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在沙發上那次。”
左顏越想越覺得好笑,氣氛都快被她給笑跑了。
遊安理無言地看了她半晌,乾脆回答:“不記得。”
“騙人,你剛剛肯定在想,完事兒後找個借口讓我自己洗沙發套子。”
左顏直接拆穿了她。
遊安理麵不改色地說:“今天本來就是你做家務。”
“還說你不記得,這不是算計得清清楚楚的嗎?”
左顏說著就咬了她一口,連帶著以前的仇也一起報了。
遊安理覺得她怪不講道理的。
“誰弄臟的誰洗,這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左顏拍了她的手一下,指著這個“犯罪工具”大聲說:“你剛剛明明就是故意往那裡弄的,你就是想看我…出來。”
說到最後,左顏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辦法,她臉皮再厚,也實在是說不出那個字。
遊安理恢複了精力,也是在這個滿是氣味的空間裡待不下去了,索性一把抱起她往浴室裡走。
“但願你今晚上彆尿床。”
“……”
要不真的給她一拳頭算了。
夜深人靜,聽著頭頂的呼吸聲,左顏在她懷裡慢慢地、輕輕地翻了個身,然後摸出了手機。解鎖之後立刻打開夜間模式,調低了亮度。
她又一次搜出那條幾天前的新聞,將整篇文章報道給仔細讀了一遍,找到了幾個關鍵詞。
時間稍微一算,左顏就摸清楚了左增嶽的行程。
她很了解左增嶽出差的習慣,落地就工作,辦完事就返程或者去下一個目的地,絕不停留哪怕半天的時間,否則就要麵對很多應酬,再難脫身。
如果這篇文章報道得準確無誤,那左增嶽在昨天上午就該離開了的。
為什麼今天會出現在派出所呢?
還是離工作的地方相隔了兩個管轄區的派出所。
她前腳離開派出所,左增嶽後腳就出來,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
左顏拿著手機看了很久,心裡一堆亂糟糟的疑問,讓她大腦也難以維持清醒。
她就這樣心亂如麻地睡了過去。
平緩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被拉得很長很長。
遊安理抬起手,輕輕地從她手心裡拿出了手機,放到枕頭旁邊。
隨後將手放回了懷中人的腰上。
後半夜,她就這樣抱著她,清醒地等待黎明。
這天夜裡,左顏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夢裡一會兒是李明明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紅著眼睛離開的樣子。一會兒是左增嶽背對著她,不管她說什麼都無動於衷的樣子。
無數個場景像割裂的畫麵,龜裂般的裂痕蔓延著,成了夢的主旋律。
最後,夢裡的她跪趴在下著雨的街上,臉貼著水泥路,伸長了手臂去撿下水道裡的戒指,卻怎麼也夠不到那枚近在眼前的銀色指環。
她一直哭,一直哭,周圍漸漸停下了很多路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她。
但她什麼都聽不清楚,隻想夠到那一枚小小的、卻成了她最後唯一的寄托的戒指。
那是她的東西。
是她眼裡心裡裝滿了的、卻即將成為回憶的東西。
“你心裡也這麼覺得對不對?你跟我媽,跟我爸一樣,都覺得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都覺得我什麼都做不到,隻會拖累你。”
“要是不這麼覺得,你為什麼要一邊跟我上床,一邊跟彆的男人相親?你就是這樣的人,什麼事情都要做足準備,一條路不通,還有很多退路。反正,反正我也隻是你的其中一個選擇而已。”
“隨便吧,你想怎麼說都行,漂亮話你可太擅長了,每個人都能被你騙得團團轉,包括我,我爸和我媽。”
“你既然有那麼多選擇,有那麼多退路,缺我一個也沒差。”
“彆做出一副為我委曲求全的樣子了,你要走就早點走,不是去年就在聯係大學了嗎?不是早就考過了嗎?”
“沒有人會攔著你了,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因為我已經受夠你了,遊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