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關於搬家這件事,左顏近一年內大概都不想再來一次了。
雖然遊安理委托的設計師很靠譜,搬家公司和家具定製商也比較負責,沒有出過什麼亂子,但整個過程折騰下來,左顏還是累趴下了。
以至於從搬完家開始,她就陷入了一個每天無精打采的階段,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
搬家前前後後忙了也有一周時間,等在新家穩定下來,左顏一回神才發現,新年的第一個月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
也就意味著,過年的時間真的快到了。
一月一號那天急急忙忙買的兩張機票實在是明智之舉,這兩天左顏心血來潮查了查票價,頓時覺得自己賺了一大筆錢。
她轉頭跟旁邊看電視的遊安理說這事,結果剛好就逮住這人在偷偷用手機回複工作。
左顏:“……”
在她的死亡凝視下,遊安理麵不改色地敲完最後一句話發出去,然後把手機揣回了睡衣兜裡。
“嗯,你真有商業頭腦。”她說著還抬手摸了摸左顏的頭,以示嘉獎。
左顏現在已經不吃這套了。
她一把拉開遊安理的手,板著臉說:“你這人怎麼不聽醫囑呢?都說了你就是熬工作熬出來的病,在公司忙一天還不夠你造作的啊?再這樣我就要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你了。”
被訓了一頓的遊安理也沒什麼反應,她垂著眼,臉上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片刻後點了點頭,回答:“這個提案可以批準。”
左顏:“……”
你想得美!
關於看病這件事,雖然沒有搬家那麼累人,但對左顏來說也是非常折騰。
她花了三天時間跟遊安理軟磨硬泡,才讓她同意了在自己的陪同下一起去看醫生。
左顏原本以為是遊安理的自尊心在作祟——雖然實際上也確實有這一部分原因,但很快她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在醫院谘詢室裡跟蘇雪雅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左顏的心頭有一萬匹草泥馬路過,每一匹都在邊吃草邊大聲說:“好草啊,好草!”
“好了你不要說話。”
左顏一抬手,打斷了遊安理正要出口的話,然後一巴掌呼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腦子被拍清醒後,她很快就把這事兒給捋了個七七八八。
“……也就是說,你倆根本不是什麼好閨蜜,那次一起吃飯也是合起夥來商量好的,就逮著我一個騙是吧?”
蘇雪雅歎了口氣,攤著手回答:“我承認我是同夥,其實之前就想跟你道歉了。”
不僅僅想道歉,還想讓你快逃,連夜扛著火車逃。
但看著眼前的這個狀況,似乎最糟糕的結果已經不會出現了。
蘇雪雅不大確定地想著,轉頭看向旁邊的人。
遊安理的狀態看起來不算很好,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一些,本就很白的膚色現在也顯得像是病態般的蒼白。
但蘇雪雅是心理谘詢師,她並不能望聞問切,給患者打針開藥,但能從對方的表情裡看出很多東西。
所以當她今天看見遊安理時,終於真正地鬆了口氣。
左顏不是很想在外麵跟遊安理算賬,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態,開始進入“病患家屬”的身份。
她到這一刻,也終於算是明白遊安理能帶自己來這裡,究竟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所以她也要更努力一點才行。
連曆史遺留問題她們都能麵對,能開始一點點地解決,那彆的事情也不會有多難。
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後,左顏把“被騙”這件事拋到了腦後,認真地做一個旁聽者。
於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超乎她想象的、關於遊安理的過去,就這樣呈現在了她的麵前。
從什麼時候出現征兆,到發病、主動看病自救、再到漫長的吃藥恢複,和後期跟反複發作的病做抗爭。
一樁樁一件件,都記錄在蘇雪雅拿出的那堆病曆本裡,厚厚一疊,放在手裡像一座大山那麼沉。
遊安理的自述很平靜,語氣和聲音都和開會時沒有什麼差彆,左顏卻聽得險些沒繃住。
最後走出谘詢室的時候,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遊安理扶著出門,看起來反而比遊安理更像是那個生了病的人。
事實上,她也的確不是健康的狀態。
無論是常年上班缺乏鍛煉的身體,還是封閉了社交的心理狀態,在蘇雪雅眼裡都是一個高危潛在患者。
所以最後蘇雪雅也建議她一起來做谘詢,平日裡兩個人有什麼問題的時候也千萬彆憋在心裡,“說出來”永遠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哪怕吵一架,互相把對方罵個狗血淋頭,也總好過什麼溝通都沒有的冷戰。
蘇雪雅說出“冷戰”兩個字的時候,無論是遊安理還是左顏,都沒有丁點反駁的底氣。
因為她們兩個人在這方麵,的確是前科累累。
上了車之後,左顏還抽泣著停不下來,遊安理隻能在停車場裡跟她展開第一場談話——用蘇雪雅叮囑過的方式。
她攬住左顏的肩,被她抱住的左顏也順勢靠在了她的肩上,還不忘用她的外套蹭眼淚。
遊安理輕輕拍著她的背,等她的情緒平複一點了,才開口道:“對不起。”
左顏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問:“你說哪件事?”
“每一件。”
遊安理低聲回答。
人的自私自利總是會在一些方麵體現得淋漓儘致。
遊安理從來都是坦然承認自己的自尊心與自利性,因為她骨子裡就是這麼一個人,與其說是沒有人情味,不如說是天生冷血。
無論是在遇到左顏之前,還是遇到左顏之後,這一點都沒有變過。
以前她認定的路,就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不管是不是彆人口中的“天方夜譚”。
後來左顏替代了她原本的選擇。
遊安理當然知道去“拿”的話要付出多少代價,不僅是她悉心經營的社會評價,還有後續會產生的麻煩,都讓她走在了鋼絲上,隨時可能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