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郭寧再度頷首:“汪世顯在過去兩個月裡,一直在暗中經營那處隱蔽之地,如今食、水、物資俱備,隻要饋軍河營地那邊的反應夠快,就帶著大家的親族家眷,全都退往那處潛藏。蒙古人南下攻打的是大金,又不是衝著我們饋軍河營地來的,隻要能躲過他們哨騎的搜檢,蒙古大軍自然南下,這一險關絕境,就算過了!”
有這樣的安排,怎不早說?
移剌楚材心中有點不悅,隨即他也明白,這是為了絕大危險而提前預備的狡兔之窟,莫說移剌楚材一個外人,就連軍營裡絕大部分人,也都是不知道的。
那種處在複雜地形的據點,規模一定有限。這消息如果傳揚出去,讓周邊許多的百姓人民全都湧來,那大家便避不開蒙古人的視線,全都要死。
郭寧這麼做,固然殘酷冷血,卻也是不得不爾。
但這個準備,其實也不見得多麼高明。
移剌楚材稍稍平緩了下呼吸,立即又問:“郭郎君,真能確保,蒙古人找不到那處據點?我聽說,蒙古的哨騎一散,便分布一二百裡,所到之處,大肆掩捕居者、行者,以審地方虛實。如今他們大軍南下,想來哨騎的數量更是巨大,宛如天羅地網。”
“確保?”郭寧看了看移剌楚材,搖頭道:“沙場廝殺的時候,有三成的把握,就可以把腦袋押上了!哪有什麼能確保的?”
“那麼……”
“所以我還有另一手準備。”
“便請講來。”
“一旦蒙古人來襲,我會親領精銳部屬,轉戰於五州之地、塘泊湖澤之間,做一條狺狺狂吠的猛犬,吸引一下蒙古人的注意力。隻要蒙古軍的注意力集中到移動作戰的我軍本部,燈下穀的隱蔽據點,也就安全了。”
移剌楚材倒抽一口冷氣。
“郭郎君,這樣做,可就是把你自己和麾下將士們置於險絕的境地了……在蒙古大軍之前,一著踏錯,就要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
郭寧忍不住又笑:“那又如何?”
他轉頭看看四周,看著接到了緊急集合的命令,火速從各處趕來的部將們。
原來就在兩人對答的時候,部將們已經全都趕到,移剌楚材心神激蕩,竟沒注意。
見到郭寧在笑,部將們也都笑了起來。
他們聽聞了緊急軍情以後,要說不慌張不驚恐,那是假的,有些人甚至一時間腿都軟了。
可這會兒陸陸續續上得砦牆,眼見郭寧鎮定自若,便忽然間有了主心骨,一點點地冷靜了下來,恢複了勇氣。
這時候移剌楚材竟說出這樣的蠢話,許多人心裡都想:畢竟隻是一個書生!
當下眾人都道:“那又如何?”
李霆更是拍了拍腰間的刀:“通判,我們這些人從軍以來,便一天天地看著同袍們死,看著親族們死,看著鄉裡們死,早就看習慣了,也早就明白,既然從軍,無非是個死!死則死爾!多眨一下眼睛,就不是北疆的好漢子!”
郭寧聽得李霆吹噓,哈哈一笑:“李二郎不必如此……你可知道,剛才我忽然想到件大事。隻要各位儘力去辦好這件大事,大家不僅不會死,還會獲得極大的好處!”
什麼?
不會死?還有好處?
所有人瞬間向前一步:“郎君,你說什麼?”
郭寧先不回答,轉而凝視移剌楚材:“晉卿,這件大事當中,也有需要勞煩你的地方。不知,你可願與我們一起?”
一瞬間,移剌楚材仿佛又看到了身在中都大興府,在火光掩映中橫衝直撞的郭寧,他臉上的那股狂妄、大膽而果決異常的神情,就和那天晚上一般無二……不不,甚至比那天晚上看到的惡虎,更加的獰猛可畏!
“郭郎君,你要做什麼……”他自己也是多智之人,說了半截,忽然就明白了。於是他猛然回頭,望向平虜砦的西麵。
在哪裡不遠處,名義上屬於河北西路按察轉運使張煒的護兵和大量車駕、牛馬之類,依然停留在那裡。因為等待了好幾天,營地裡軍士們,已經明顯地透著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