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已經分派了兵力。更多的輕騎在旗幟引領下,形成一個極其巨大而彎曲的扇形。
扇形的左右兩側,分彆是千戶那顏者迭兒和脫撒合。為了儘量牽扯金軍的兵力,兩名千戶那顏幾乎貼著南北兩麵的蘆葦蕩行進,不斷將正麵展開。
而在扇形的正麵,則是拖雷本人的親帳甲騎和各千戶中抽調出來的披甲騎士。
這些騎士們有的穿著青黑色的瘊子甲,有的穿著打磨耀眼的劄甲。他們從容不迫地催馬向前,每一人,每一馬,都知道自己應該處在什麼位置,怎麼與同伴之間互相支援,根本無須拖雷多作指示。
隨著他們與敵軍的距離不斷接近,每一名騎士也會自然而然地調整人和馬的狀態,最終形成千百人凝合如一的衝擊力和殺傷力。
這樣的軍隊,女真人決然不是對手,他們抵敵不住的!
隻是
拖雷的心裡,其實隱約有點不安。
昨日裡,這支金軍精銳並不敢在戰場直麵父汗的大軍,選擇了迅速脫離戰場,昨天晚上,他們也全然不與納敏夫的那個百人隊糾纏,一直往水澤地帶深入。
那麼,這會兒他們何以停步,何以決心與我們廝殺?他們的膽量從何而來,他們的憑依在哪裡?
正想到這裡,他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
那是許多蒙古騎士同時低呼或者驚呼,彙合成的聲浪,而低呼之後,更有人直接咒罵起來。
拖雷悚然吃驚,急忙環顧左右。他立即就看到,原本同步向前,漸漸彙成某種特殊節奏的騎兵隊伍,忽然間亂了。
有戰馬仿佛不受控製的暴躁蹬踏,有戰馬忽然放緩了前進的速度,有戰馬從後頭撞上了忽然停步的前方戰馬。與之相應的,馬上騎士有人勒馬,也有人憤怒揮鞭催馬,卻隻引得本來馴順的戰馬連連嘶鳴。
怎麼回事?難道是妖法?
這時候,郭寧已經回返到中軍紅旗下。
他周身浴血,卻愈發精神。眼看著蒙古軍重騎兵的行進速度忽然一滯,他笑著對左右將士們道:“安州附近塘泊連綿,地形古怪,我們在這裡駐紮了一年多,也不能說全都摸透了。能找到這個好地方,是徐瑨的功勞,回頭得謝謝他才行。”
原來鴨兒寨周邊,看似是大片的河灘平地,上有深草及膝,仿佛一整塊灘地草甸綿延。其實草下的土地,情況非常複雜。
能夠承載重騎奔走的乾燥硬質地麵,隻有郭寧所部盤踞的這一塊。郭寧待到蒙古輕騎衝到左翼近處,才帶著鐵浮圖騎兵出擊,便是為了保證己方的戰馬,始終奔走於乾硬土層之上。
而地麵延伸向西,直到河灘方向的一大片,因為經常遭河水泛濫淹沒的緣故,土質驟然鬆軟,包括有好些半乾涸的泥塘。而泥濘之間,竟還分布著許多被水流挾帶下來的碎石。
此前蒙古輕騎奔馳,倒還不覺得明顯影響。
當其主力抵達,騎士們都帶著甲胄和重武器,人馬之外憑空增加數十斤的份量這本來也算不得什麼,可此時此刻,多了這數十斤的份量,戰馬的鐵蹄額而踏入鬆軟地麵,立時就奔走不便。
更不消說,地麵裡頭還藏著那麼多碎石塊。
眾人看得清楚,甚至已經有蒙古戰馬踏到了光滑石塊上,崴了蹄子!
沙場之上,能搶得一點點的地利,都足以影響勝負。何況此刻,蒙古人的中軍主力,一時逡巡難進呢?
郭寧翻身下馬。
“剛才咱們試過了以重克輕,接下來,便是以步克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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