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郭寧身為節度使,可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起胡扯閒聊的小卒,趙斌不敢挽留,隻抱著匣子,躬身送行。
待到他起身,郭寧和扈從們已經策騎去得遠了,邊上待要飲茶的客人慢慢聚攏過來,用敬畏地眼光看著他。有人輕聲道,這位軍爺,是定海軍的將軍!是打退過蒙古人的好漢!他還是郭節帥的朋友!看,他手裡捧著的,便是郭節帥親手給的禮物!
這種眼神,趙斌有一陣沒感受到了。他沒了家人妻子,所有的心血都在軍隊裡,往日也算是軍中頗受重視的骨乾軍官,也頗受士卒們信賴和擁戴的。受傷殘疾以後,他眼看著自己與同僚們如隔天塹,其實心裡沮喪了很久,恨不得自己在戰場上死了才好。
他在移風鎮裡成天折騰那些零碎的事情,也未必是他多麼喜歡,隻不過聊以排遣情緒罷了。
這會兒忽然又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趙斌下意識地站得筆直些,然後又把隻剩下半個的手掌,往袖子裡縮回去一點。
他的傷一直沒有完全好。看上去傷處已經愈合,可實際上,總會有劇烈的疼痛不斷。有時候是骨肉抽搐的疼,有時候則像是自家的半個手掌仍在,然後被火慢慢炙烤那樣。
趙斌找過好幾次醫官,全然沒用。發作得厲害的時候,他不得不用頭撞牆,撞到自己暈暈乎乎了,疼痛感仿佛會減弱些。
這也是他下意識拒絕郭寧提議的原因。終究是不同了,他已經是個半廢的人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不知道郭節帥想要我做的,是什麼事?說不定,我真能幫上點忙?
“拿著!跟我來!”趙斌虎著臉嚷了一句,把包裹塞在王二百手裡,然後大步出外。
“回去了嗎?”王二百問道。他往四周看看,竟有些依依不舍。
趙斌道:“不急。”
他有些後悔,方才不該立即回絕節帥的問話。這會兒節帥都走了,我如果去軍府找老兄弟們打聽打聽,恐怕有點犯忌諱。這樣一來,接著怎麼辦,倒有些為難。
兩人剛出門,外頭街道上匆匆策馬又來一騎。
騎士見到趙斌和王二百兩個,翻身下馬問道:“是昌州趙都將麼?”
“我是不過我是隊正,不是都將了。”
“哈哈,無妨的。我奉了夫人之命前來,請趙都將稍待呃,聽說趙都將今日要回移風鎮去,是麼?”
“沒錯,可有什麼妨礙?”
“夫人說,百多裡路程,不合讓兩位自家回去。她安排了車馬,很快就到夫人也會隨車同來,見見趙都將。”
“好,好!”聽到有車馬,王二百連連點頭。
趙斌遲疑了會兒,向那騎士道:“我還有事,想和節帥商議。不知,節帥這幾日會有什麼安排?我可以在節帥府等著麼?”
節帥的日程安排,一個隊正也敢問嗎?那騎士愣了下,隨即想起這是這是節帥的舊相識,於是笑道:“這幾日節帥都在萊州,我卻不知具體的去處。趙都將想在節帥府等候,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當趙斌跟著騎士來到節帥府,拜見節度使的新夫人時,郭寧一行人,已經出城向北疾行四十餘裡,到了萊州本地最大的港口,西由鎮三山港。
“怎麼回事?這就死了人?”他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