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燕國使者手中的酒爵掉了,美酒灑滿桌幾,混了菜肴,淋濕了衣衫,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燕特使呆呆地看著狐裘之下的女子。
白色狐裘被甘皓掀開,露出了箱子的真麵目——這不是箱子,是中間為鐵欄的籠子。
狐裘之下,鐵籠中,佳人跪坐,烏發如雲,如瀑,清雅美絕。
此女絕美,殿中隱隱有人倒吸一口氣,虞宮宮人愣愣地看著翦姬,齊特使呼吸凝滯,除了已經見過翦姬的吳國人,其他人皆被她的美貌晃了神。
水如月,女如雪,她著寬袖羅裙,裙上卷草蘭花紋勾勒漫畫,秀耳明璫,凝脂玉膚。那腰肢,盈盈一握,那纖頸,掐一掐就要斷了。佳人似是惶恐跌坐在籠中,長睫不安地眨著,發飾晃動,玉簪流光,她望向眾人,眾人便丟了魂。
吳國竟向虞王獻了一絕世美人!
長袖寬服遮擋下,翦姬纖手顫抖,與虞王對視,他眼中的陰鷙孤冷讓她害怕,念及自己此刻並無退路······翦姬眸色一黯,她抬眸,似含著淚光的秋水眸柔柔瞥過眾人。
隻輕輕一看,不留戀,不駐足,勾的他國特使心都酥了,連低頭守禮的內侍也怔怔的。燕特使看向吳國特使甘皓的眼神含著微妙的埋怨。
這等尤物,竟要便宜了虞王,吳國難道不知道虞王根本不會憐香惜玉嗎?!
秋水伊人,顧盼生輝,翦姬弱弱地,輕輕地,再次向虞王看去。趙螭斜靠在奢華的椅上,當翦姬望過來時,他彆過眼,墨睫輕顫,指骨分明的修手執起酒樽一飲而儘,酒滴散香,順著男人的下頜,滑過滾動喉結,浸入玄端緇衣。
大殿一時靜默,銅台點燭劈啪蹦響,恍神片刻,齊國特使收了視線,暗暗瞪了一眼燕特使。
燕特使仍然癡癡地看著翦姬,若不是虞王在,若不是虞王在此,燕特使早就衝上去把美人從鐵籠裡救出來了。甘皓沉著臉,攥緊拳頭。
原來虞王長這個樣子······翦姬輕輕看著虞王,不免有些失神地想。在吳國,吳王已是而立之年,與吳國曆任君王相比,已經算是年輕了。而虞王,比吳王更加俊郎,更加年輕。
翦姬也見過老吳王,但無論是哪一任吳王,都沒有麵前的虞王這般,雍容華貴,王氣天成。
高貴不凡,天神人物,華胄非常,虞王與翦姬心中王的形象一點點重合,但又十分不同。虞王周身始終有著不可散去的孤傲陰戾,當翦姬與他視線相觸時,他眸中的野心,壓抑的殘忍,讓敏感的翦姬升起不安。
大殿安靜至極,虞王沒有反應,其他人也不敢有所反應,翦姬看向甘皓,發現甘皓沉著一張臉,根本沒有理會虞王的意思。
翦姬心中微苦,甘皓不出聲,她怎麼辦,乾坐著等虞王有所行動嗎?
翦姬眸中映出虞王的身影,男人臉龐線條流暢,鼻梁高挺,麵容冰冷,遙遙看去時,疏離且華貴。
也許是那道視線太過撓人心神,終於,趙螭親自打破了沉默,“吳特使,你這是何意?”
翦姬察覺到虞王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但看去時,發現他隻是垂眸看著手中空空的酒爵,神情懨懨。
甘皓仿佛是突然驚醒,猛地抬頭看向趙螭,眼中閃過糾結,慢慢道:“外臣······前來求親。”
翦姬愣了一下,求親與單純獻上美人可不同,獻上美人不過是送了一個隨時可拋的玩物,求親則是結兩國之好。若是求親,那自己今後在虞宮的身份地位則會大為不同。
第一次見到如此求親的,燕國特使腹誹,看向籠子中的翦姬,目中由癡迷轉化為垂涎。同時心中不滿道,吳國到底是怎麼想的,吳特使到底是不是男人,這等尤物居然要拱手送給虞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趙螭眉尾微挑,劍眉入鬢,聽到甘皓的話後,眯著眼看了一下翦姬,接著雙肩漸漸開始顫抖,低低笑聲陰森森地響在大殿中。
“求親?吳特使,你說吳國要向我虞國求親?”
翦姬心中的不安在他的低沉笑聲中一點點放大。
“放肆!”趙螭目光兀地變得陰狠,突然將手中酒爵狠狠砸向甘皓,虞王力氣非凡,青銅酒器沉重砸在頭上,甘皓隻覺眼前一黑,差點沒有站住。
正在看好戲的燕特使和齊特使瞬間低頭噤聲。
趙螭冷冷笑道:“吳國有什麼資格向虞國求親。”
翦姬暗道糟糕,虞王若是生氣了,那她可該如何?
酒爵砸破額頭,鮮血順著臉頰滑下,甘皓任血水模糊視線,俯身向虞王長揖。
“外臣知吳國沒有資格提起求親之事,所以外臣所說的求親,並非指吳國,而是單獨為她。”
趙螭眸色微動,又聽甘皓一字一句擲在空中:“此女為翦姬,吳國名族翦氏之後,因心慕大王,所以央求外臣帶她來到虞國。方才所說的求親,是為了翦氏之女,與吳國絕對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