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宮主殿內輕點香爐, 嫋嫋白煙升騰。宮女將床帳掀起,掛在雕刻梅花的玉鉤上,翦姬被她們輕輕喊醒, 不多久便坐在梳妝台前, 有些愣神地看著銅鏡中的麵龐。
鏡中女子容顏絕美, 翦姬心想,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宮女把門推開, 讓外頭的光線照進來, 她們有條不紊, 擺花的擺花, 上膳的上膳······不約而同的,桃夭宮的宮女們都保持著低眉順眼的安靜模樣。
翦美人又回到了桃夭宮, 宮人們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古怪。
但······如果說是虞王厭煩了, 也不太對。
大王的賞賜仍然照常送過來,早中晚不斷。
何況,桃夭宮的宮人都看到了那天趙螭抱著翦美人的小心翼翼樣子。虞王對翦美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變心。
宮女們捉摸不透,隻能儘職儘責地默默服侍好翦美人。這幾日, 她們麵對翦姬,總是小心又小心, 害怕翦姬生氣傷心。
侍女為她梳發時,翦姬靜靜地看著銅鏡。
銅鏡樣式古樸, 鏡麵寬闊, 邊緣嵌著珠石, 鏡前零散擺放胭脂水粉。美人身影映在泛黃的鏡中,影影綽綽,卻也算清晰。
翦美人同鏡中的自己對視,美人長睫翕動,一雙含了萬千秋水的眸子閃動,安靜地看著你時,像是有著萬千深情,卻又像隔了層層霧氣,難以靠近。
翦姬試著對鏡中的自己笑了一下。
唇角輕勾,眸子彎起漂亮的弧度,如同萬千雪蓮,霎時綻放。
的確很美······翦姬眨眨眼,她的笑沒有問題呀,為何那天趙螭突然就變了個神情,還拒絕了她的請求。
回到桃夭宮後,翦姬總在思考趙螭的事。她不明白,趙螭到底在想什麼,但又隱隱約約的,能夠察覺出來些什麼。
也許,趙螭想要的是她的真心。
翦姬在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笑時,為她梳發的侍女也在看她。翦美人輕輕一笑,侍女覺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跑了。
侍女愣住了,手中的梳篦頓了一下。
鏡中的美人頓時皺眉輕嘶,霧光在眸中閃動,可憐極了。侍女方才發呆,手中梳子扯到了翦姬的頭發。
侍女立馬丟掉手中梳子,惶恐跪到翦姬身旁:“婢子、婢子愚鈍。”
末了,又小心且擔憂地問:“美人······您沒事吧?”
見到她如此反應,翦姬微不可查歎口氣。其實她也沒有那麼柔弱易碎的,不是麼?
這幾天,翦姬能看出來,宮人們都怕她傷心難過。實際上,翦姬對趙螭的做法,並沒有什麼好傷心的。
大王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把她留在虺祝宮,不是嗎?
而且翦姬是最能察覺到趙螭對她的感覺的人,趙螭還是喜愛她的。
但翦姬始終有些疑惑,她什麼也沒有做,趙螭為何像突然察覺到了什麼,還偏偏······又是在親吻她之後。
翦姬是有點羞惱的。
宮人們怕翦美人因為趙螭不肯召見她,而生氣傷心。於是桃夭宮的宮人們在和翦姬相處時,都十分緊張。
倒是比翦姬還要緊張和憂心。
侍女跪在自己身旁,頭也不敢抬。翦姬輕輕扶住她,柔聲安慰,告訴侍女自己無事,不必害怕。
“何故怕我,我又不會吃了你。”美人輕笑著,聲音柔柔。
侍女咬唇,不安站起身來,帶了點忐忑看向翦美人,翦美人麵龐清美至極,彎眸淺笑。侍女下意識呐呐道:“美人明明這般好······大王最近是何意?”
趙螭帶翦美人去觀景台後,突然宣詔讓翦美人留在桃夭宮中。眾人驚訝,摸不著頭緒。隨後隔了好幾天,虞王都沒有到來。
桃夭宮的宮人們對此十分擔心,害怕大王是對翦美人有不滿。但奉虞王之命來送賞賜的內宦,每天都準時到達桃夭宮。
賞賜不斷,證明大王還是念著翦美人的。
侍女一時想不通,這中間到底是怎麼了。回過神時,發現翦美人此時已經梳洗完畢,隻是,發間還差一根簪子。
她隨手拿起妝匣中的一支玉簪,非常自然地把它戴到翦美人發上。
玉簪如同山泉月石,光華璨璨,與翦美人白皙如杏雪的肌膚十分相稱。
翦姬卻是愣了一下,這玉簪,有些熟悉。
腦海中頓時閃過吳國一位青年特使的身影,翦姬皺了一下眉,沒想到,甘皓送給她的玉簪,就這麼明顯地被宮人放在桌上。
侍女小心看著翦姬的表情,見到她皺眉,還以為翦美人不喜歡這玉簪,動手就要拿下,口中跟著小聲道歉:“這玉簪不適合美人,婢子這就去把大王賞給美人的簪子拿過來。”
翦姬抬手,按住了她。
她道:“一支簪子罷了,不必麻煩。”
翦姬想,反正隻是戴的飾品,沒什麼特殊的,趙螭總不能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查一遍吧。
趙螭應該沒那麼閒。
翦美人的手,纖細溫涼,和她的手相碰時,侍女不由得臉紅一下。
侍女又聽到翦美人輕笑著說:“今日帶我去尋湖看看吧。”
翦姬又看了一下鏡子,鏡中的女子彎眸淺笑,烏發玉簪,麵龐如畫,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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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太後所在的梓榆台,向來單調簡樸,無一絲奢華豔麗的東西。此時梓榆台中卻傳出了靡靡樂音,殿外空地,鋪滿紅綢。
隨著繚繞不斷的旖旎樂音,一女子在紅綢之上,翩翩起舞,跟著樂音扭動腰肢,白皙皮膚在單薄的舞衣下若隱若現。
梓榆台殿內,內小臣點了安神的香,走向孟太後。孟太後用手扶住額頭,帶著厭煩問內小臣:“外麵是什麼聲音,吵的哀家頭疼。”
樂音奢靡粘稠,聽得孟太後太陽穴直跳。
內小臣皺了皺眉,回稟:“太後,是那個舞姬在練舞。”
“練舞?”孟太後覺得這簡直就是荒唐,那個舞姬居然在她梓榆台中練舞?
“對,她說過幾天跟隨騏候將軍麵見虞王時要獻舞,所以她要好好練練。”
聞言,孟太後冷笑一聲,“她以為自己還能麵見大王?癡人做夢。”
緊接著孟太後又冷冷道:“這聲音難聽死了,你去把窗子都給哀家關緊。”
於是太後身邊的內小臣親自下去關窗。
剛走到窗前,長相妖嬈的舞姬便從旁邊的大門走了進來,一步步的,步伐柔軟無骨,她嬌嬌俏俏出聲,帶了些嗔怒:“太後怎麼對奴家如此嫌棄,奴家也是為了你們孟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