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豪奢, 鑾鈴陣陣, 旐旗末端的垂旒飄帶隨風鼓動,塗飾朱紅,橫木雕刻花紋的諸侯大車,轆轆行於郊野。
旗幟高揚,上書之字——虞。
其後侍從衛兵策馬跟隨,揚起塵埃漫漫。
祭祀大典將至,虞王趙螭奉天子命,前往宋國商丘助祭祀之禮。車隊過丹函關隘,出虞國, 經許國······一路上, 守城士兵看到虞王旗幟,接到天子詔命, 都不敢不為其通行。
“開城門!”隨著將領的一聲令下,城門打開, 板橋放下,虞王車架迅速通行,旐旗飄飄,玉鸞悠悠。
剛被國君祈父征來戍守邊城的新兵有些不解,為何將軍要對他國之君如此尊敬?
“方才為首車架裡的人就是虞王嗎?”他撓撓頭,眼中透著好奇。
“小崽子不要命了!”將軍“啪”地一下扇了他的頭。新兵捂著腦袋,這才發現將軍對虞王不是尊敬, 是怕。
虞王殘暴不仁, 殺伐果斷, 威儀萬千。虞王的軍隊,如同虎狼,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雖然沒見到虞王露出真麵目,但方才虞王車隊從自己眼前經過,已經足以讓新兵激動了。這可是虞王,這可是天下聞名的虞王!
他又想起車隊裡看到的宮女,很明顯是服侍女眷的,有些疑惑:“虞國······有王後嗎?”
虞王是去參加祭祀大典,能跟著他一起去的女眷,也就隻有王後了吧。
“沒有。”將軍斜他一眼。
新兵還想說什麼,卻聽將軍篤定猜測:“跟著虞王的,應該是那個翦美人。”
新兵恍然大悟,看著遠去的車隊在天際邊消失,無端有些遺憾。也就是說,方才他與那名絕世美人翦美人,擦肩而過了。
虞王那樣暴虐的人,真的會善待翦美人嗎?
諸侯車乘內,細軟綢緞鋪就,軟榻上,趙螭抱著翦美人,一手按住她的肩,讓她不要亂動,一手拿著掰碎的乾糧,眯著眼冷冷問:“吃不吃?”
聞言,翦美人輕輕蹙眉,眼中水波似墜未落,朱唇翕動,可憐又柔美,聲音帶了點委屈:“王上何故為難我。”
趙螭見她這樣,愣了一下,接著翦姬就從他懷裡溜了出來,慢悠悠跽坐在軟榻旁,但因為車內空間狹窄,所以她還是在趙螭身邊。
美人抬首,目中惶惶,蒼白的臉色,使其看上去如玉般剔透欲碎。趙螭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就聽到翦姬輕輕柔柔的嗓音道:
“菽、粟皆為民生根本,邙民饑餓,最需要吃食,王上何必執著於我。”
趙螭要氣笑了,她再不吃東西,宋國還沒到,她估計就要先餓暈在路上了。
“你是嫌棄寡人帶的吃食有問題?”趙螭慵懶坐於軟榻上,修長指尖捏起翦美人下巴。
“與吃食好壞與否無關,隻是、隻是我不想吃而已。”翦姬實話實說。
從虞國國都晉陽到宋都商丘,路途遙遠,車馬奔波,顛簸不斷,翦姬實在是······沒什麼胃口吃飯。
她與趙螭不同,趙螭曾率兵征戰,於各國之間奔波乃是常態,趙螭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路途。
她說她不想吃,趙螭眉頭緊皺,翦美人現在麵色透著股蒼白勁,病弱柔美,讓人擔心是不是她下一刻就要羽化成仙了。
翦姬看他的表情,覺得也許她再不吃,他就要強行喂了,可她真的不想吃東西呀。
男人指尖微涼,捏著自己的下巴,翦姬用臉輕輕蹭了一下他的手,眼眸勾了勾,長睫翕動,軟軟道:“趙螭,我不想吃。”
美人玉膚溫涼,眸若秋水,這般撒嬌,簡直就像惑人的小狐狸。
趙螭兀地鬆開手。
翦姬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的玄色外袍就被扔到了她身上,正好將她蓋住。
她眨眨眼,纖手抬起,就要掀開遮擋麵龐和視線的外袍,卻被他死死攥住手腕,他的手灼熱寬大。
“彆動。”趙螭咬牙切齒。
被男人外袍蓋住的翦姬瑟縮一下,慢吞吞抽回自己的手。她、她不是故意的。
她隻是不想吃東西,沒想到趙螭反應這麼大。
翦姬莫名有些愧疚。
“酒。”趙螭掀開車簾,沉聲吩咐。
外麵的人見大王此時眸色陰沉,墨發微亂,貼在俊美深邃的麵龐上,陰戾壓迫,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他們戰戰兢兢地把酒遞給趙螭。
同時有些擔憂和大王一起乘坐馬車的翦美人,然而視線還沒看過去,簾子頓時就被趙螭關上了。
醴酒倒入酒爵,甘冽醇釀香氣飄出,翦姬被趙螭的外袍蓋住,視線昏暗,隻能聽到男人喝酒的聲音。
酒水搖晃,喉結滾動。
無端的······折磨人。翦姬眼中染了些霧氣,她看不到她自己的耳尖,此時通紅。
突然,男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翦姬微微睜大眸子,外袍隨之滑落,趙螭把她拽到懷中。
“滴答”甘甜的酒水從酒爵中滑落,滴了幾滴落在美人的臉上。
這個酒······好甜。
翦美人唇瓣翕動,落在朱唇上的酒,慢慢淌進。
趙螭用指腹輕輕擦去落在她臉頰上的酒滴,墨睫低垂,不急不慢,慢條斯理。他指尖灼熱,翦姬能察覺到,趙螭此時遠沒有他所表現的那麼平靜。
她有些不安,小聲提醒:“王上,我們在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