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室陵墓,原周王後現周太後聽到遠處傳來的鐘聲, 表情有些怔愣。
先君駕崩, 而太子顧在聯軍與虞國的戰局穩定後才將消息放出, 洛邑人士無不悲傷, 國喪浩大, 周太後在國喪結束後,就隨著先君的靈柩一起進入到陵墓內。
她本來是想自請殉葬的, 但卻被太子顧製止了。太子顧讓她為先君守墓,派來護衛,其實另一方麵是為了看住她,不讓她自儘。
周太後也不懂太子顧的想法了, 或者說,周太後一直不懂, 她的兒子姬顧, 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來自周宮內的鐘聲有規律地敲響,響徹洛邑, 周太後神色恍惚......太子顧今日, 要即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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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即位, 登基大典於周宮舉行, 天下各國暫停紛爭, 凡是臣服於周王室或中立的諸侯國, 其王公皆乘車馬而來,參與覲見新天子。
王室護衛攔截在街道兩側,寬曠的道路讓與前來的各諸侯。
洛邑百姓隔著憑欄、門窗, 或圍在外麵,小心又好奇地看著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世家貴族於高處談天論局,打量著各國的王公。
虞王趙螭穿玄冕,革帶赤舄,乘坐高大駿馬,威嚴高貴,其他諸侯王本能地跟在他身後,趙螭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笑意譏諷又猖狂。
虞王真的願意臣服嗎......洛邑民眾看到虞王,都是又怕又擔心。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猜測上位者們的心思,如何覺得諸侯爭霸的莫測,虞王等王公的身影,都漸漸消失在緊閉的周宮大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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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宮內,宮女們戰戰兢兢給翦姬穿戴褘衣禮冠,她們小心翼翼,將一件件的繁瑣飾品帛帶為翦姬穿上,天子即位,即將成為王後的女郎陪同天子一起參與登基大典,這本應該是歡喜的時候,而女郎卻滿臉冰霜和不耐煩。
雖然還未封後,但毋庸置疑,麵前的女郎即將成為天子之妻,大周之後,宮女們看到她心情不好,自是害怕。
翦姬抬手扶了一下發飾,差點想摘下來扔了,宮女們觀察敏銳,表情一變,立馬製止她,“女郎!”
翦姬瞥她一眼,漂亮的眸中覆滿冰霧。
冰冷卻奪人心魄。
宮女低下頭,不敢看她的麵龐,“天子會怪罪婢子的......懇請女郎饒婢子一命。”
天子?翦姬表情頓了一下,哦對......太子顧終於要登基了。
翦姬隨意撿起妝奩內的一枚禮典用的玉佩,在纖細手指中轉了又轉,百無聊賴。
宮女們沉默著,更加小心地為她穿戴好全部的服飾。
窸窸窣窣,完成工作的宮女們推到旁側。
翦姬將玉佩扔到妝奩內,嗓音柔軟卻不帶情緒:“今日詩念留下服侍,其餘退下罷。”
為首的宮女謹恭地道了聲“諾”,帶著其他宮女轉身離開,殿內隻留下宮女詩念,她恭順地走上前,為翦姬奉上一杯茶。
翦姬小小地啜了一口,唇瓣殷紅,接著她似乎是不太喜歡,又把茶放下。宮女詩念等了片刻,等到外麵的宮女已經從這裡徹底離開後,才湊到翦姬耳邊,小聲道:“大王已經到周宮了。”
聞言,翦姬歪了一下頭,眨著長睫看向詩念:“他是想先見我?”
詩念點了點腦袋。
今日是太子顧即位,舉行登基大典之時,各國諸侯自是會前來覲見新天子,虞王趙螭也不例外。所以趙螭現在到周宮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現在天下都說趙螭選擇放棄進攻,妥協於周王室,周王室誠心接納。
若說趙螭這次進入虞宮對翦姬有什麼不一樣的,那就是這次是以虞王的身份直接進入周宮,而不是以其他亂七八糟的喬裝打扮進入周宮。
趙螭和她今天是遲早要見麵的,不過沒想到他竟然是想在登基大典前就見一次。
“大王讓婢子傳話,問女郎今日見過太子顧沒有。”在翦姬準備離開這裡去見趙螭的時候,詩念開口道。
聽到這個問題,翦姬迷茫片刻,下意識回答:“沒有。”
“大王說,如果答案是沒有,那女郎穿戴褘衣後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大王而不是太子顧。”
翦姬愣了一下,接著有些無奈,褘衣禮冠,王後之吉服,趙螭果然很在意這個。
所以不用那麼考慮她的安危,不讓她待在周宮不就行了嘛,翦姬覺得隻要能和趙螭待在一起,就算危險也都無所謂。
事到如今,還偏偏在意這些......翦姬抬起寬袖,隻露出眼睛,遮擋了唇角抑製不住的笑,心中柔軟輕輕撩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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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宮裡見趙螭,這對翦姬來說,簡直就是一件輕車熟路的事情。隻是今日趙螭以虞王的身份進入周宮,想也不想,就能知道太子顧一定派了很多人看住趙螭。
但太子顧想不到的,是周宮中有很多虞王的內線,他們大多數是易容後替代了原來的宮人,神不知鬼不覺,一步步侵吞周宮內的勢力。
宮人見翦姬出來,都十分緊張,生怕她去各國諸侯所在的地方,但見她前去的方向與安置諸侯處完全相反後,宮人們鬆了一口氣。
翦姬表麵冷冷淡淡,對宮人道心情不佳,需要出去散心。
今日是登基大典,按照平時的情況來看,女郎現在的心情一定不好到極點了,宮人們見翦姬沒有賭氣不參加登基大典就已經覺得謝天謝地了,出去散心什麼的,隻要不去諸侯們在的地方就行。
跟在她身後的宮女詩念再三向他們保證,就算是敲暈女郎,也一定會在登基大典前帶著女郎回來後,宮人們才放心地讓翦姬去所謂的散心。
畢竟雖然翦姬平時很不耐,但她很少做出出格的事情,可以說是一直很乖地待在周宮內,所以宮人們以及太子顧早就放鬆了警惕。
詩念和翦姬在一些虞國內線的引導和掩護下,來到周宮的某個宮殿。
宮殿僻靜,這裡本來是先君一位妃子所住的地方,但先君死後,妃子被其母國帶回,此處宮殿便閒置了。太子顧忙於政事,無暇顧及這些空置的宮殿,平日隻有一些宮人內侍看守著。
看守這裡的宮人內侍或被收買,或被替換,見到翦姬到來,都裝作沒有看到,默默退下。
宮牆內,身穿玄冕的男人站在庭院的一顆樹下,下巴微揚,抬眸看著頭頂樹葉。
很靜......或許是因為知道翦姬回來而感到安心,趙螭此時的氣質平靜溫和。
看到這樣的一幕,翦姬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輕輕脫下鞋,提在手中,輕飄飄慢悠悠踩在冰涼的玉磚上,指尖勾著鞋,嫋嫋娜娜走向趙螭。
人未止,幽香卻沁入鼻尖,趙螭喉結滑動,下一刻一隻溫涼的玉手擋在了他的眼睛上。
她聲音輕輕軟軟,聽上去心情不錯:“你看不到了。”
趙螭不覺好笑,男人發出笑音,握住她的手腕,但隻是握住,指腹愛憐般地摩挲幾下,趙螭覺得萬千心緒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都歸於平靜。
男人慢慢眨著眼,眼睫掃過手心,上下翕動,癢癢的。因為他隻是笑,不說話,翦姬悄悄張開了五指,露出點光亮,小聲補充:“......你現在又看得到了。”
趙螭笑的更厲害了,肩膀聳動,聲音裡都是對她的憐惜,握住美人腕骨的手上移,十指交叉,緊緊相握。因為他的動作,翦姬下意識踮了踮腳尖,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身上,她穿的衣服繁瑣,寬袖微涼,透過衣服,卻能感受到她的溫軟。
趙螭兀地停住笑聲,垂眸遮掩升起的暗色,喉結滾了好幾下,隻覺得有些乾澀。
翦姬察覺到男人溫和的氣場頓時消散,他的肩膀脊背有些緊繃,翦姬向後退了一步,趙螭順著這個空隙轉過身來,緊緊抓住她的手。
趙螭本來隻是想簡單見一麵,搶在太子顧前看一看她現在的樣子的,然而誰能想到她這麼亂來。
她的樣子映入眼簾,褘衣莊嚴華貴,她穿著卻異常地合適,貴氣昳麗。
趙螭眯著眼,打量一番,幾乎要把她的樣子印在心中。在看到她穿著羅襪踏在地上時,趙螭愣了一下。
翦姬還沒有反應過來,趙螭突然抱起她,把她放在旁邊的一塊大石上。
羅襪錦繡,美足精致,趙螭看著,眸中愈加幽暗。
翦姬扶著趙螭的肩膀,不怎麼在意地晃了晃腳尖,雪白玉指勾著雕刻金飾的青舄,散漫地搖了幾下,柔柔好聽的嗓音略帶疑惑:“怎麼了?”
大石並不高,趙螭半跪在旁邊,男人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幾乎是摟住她。
趙螭低頭親吻她的發,接著有些責怪:“為何不穿鞋。”
他的下巴蹭在臉上,有些癢,翦姬側過頭,躲了躲,趙螭扣在她肩膀的手收緊,強行讓她靠過來。
臉撞在男人的懷中,翦姬輕輕嘶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趙螭是真的責怪,她老老實實回答:“這樣沒有腳步聲。”
聽到她的回答,趙螭扯唇一笑,笑容帶著危險。
“想捉弄我麼?”
他突然抓住了翦姬的一隻腳。
羅襪冰涼,趙螭皺了皺眉,雖然現在已經是春日了,但地麵仍然帶著涼意,她怎麼能光著腳踩在玉磚上。
男人突然抓住自己的腳,翦姬整個人抖了一下,趙螭摟住她的胳膊安撫般收緊,垂眸慢條斯理地用指腹劃過美人的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