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lcss=tent_ul>
那是食人鬼。
一擊抓空撞爛了老舊木屋,食人鬼驚喜發現竟然有具不需努力就能吃到的屍體,旁邊還有個新鮮的“磨牙棒”。比起能躲開攻擊的強壯青年,果然還是手邊這兩種毫無威脅的“食物”更安逸。
烏冬麵連著碗一起被打翻在地,瓷碗破碎,湯水潑濺出肮臟的形狀。食人鬼一手扼住孩子皮包骨的脖子,一手抓起老人的屍體低頭撕了一口。偷東西被抓到差點挨打也不哭不鬨的男孩發出淒厲慘叫,像是頭絕望小獸,手腳並用抓撓踢打想要攻擊破壞親人屍身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
人在最絕望時是說不出話的,孩童撕心裂肺的悲泣回蕩在夏夜之中,遠處傳來人群歡樂的呼喊。
“放開他們!”夏油傑上前揮拳將大吃大嚼的鬼砸翻在地,從它手中搶下掙紮不休的男孩。彆說什麼“猴子”不“猴子”,哪怕真就隻是兩隻山裡跑出來的獼猴,他也沒法這麼眼看著悲劇繼續醞釀。
討厭非術師是一定的,但還不至於到這個份兒上。
至少在這個沒有詛咒、沒有咒靈、也沒有咒術師的世界裡,還存在著許多值得保護的人——比如那個開滿紫藤的院子裡的人,比如不久前才剛吵了一架不歡而散的源千歲。
——比如懷裡這個沒比咒骸重到哪裡去的,被生活逼迫得麵目全非的孩子。
“啊啊!啊——!”他伸長手,似是想要奪回屍體。
失去一個獵物,手裡還有另一個,鬼低頭又咬了一大口。它要搶先把能吃的吃了,剩下的孩子,以及一開始就瞄準的獵物……無論哪個都絕對不會放過。
咀嚼中骨骼破碎的聲音在小巷裡格外刺耳。
“彆看,也彆聽。”夏油傑捂住他的眼睛,堵住他的耳朵,四下觀察著尋找逃生之路。
能對食人鬼造成傷害的隻有太陽和特製長刀,否則即便扭斷腦袋它們也能一次次“複活”。人的體力終究有限,即便他也無法保證一夜鏖戰絕不出錯。
錯不起,隻要錯一次,就會成為鬼的食物。
懷裡瘦到紮手的小東西踢打哭嚎著,鼻涕眼淚口水,等等等等各種容易產生無端聯想的液體糊在青年手上,伴隨著長期缺乏清潔的酸臭悶汗味兒,令人作嘔。
他不肯放棄,拚著命掙紮。
“不要亂動!你想送命嗎!”夏油傑找了一圈也沒能在這孩子身上找到下手拍打恐嚇的地方,煩得要死:“給我老實點!”
他從地上撿了根木棍劈頭攻向還在大吃大嚼的鬼,一棍砸在後腦。眼看腦乾與延髓處凹陷下去一大片,鬼卻像是沒受任何影響似的反手掏向人類要害。
躲是勉強躲開了,翻滾閃避難免擦傷。
“稀血!嘻嘻,嘻嘻!”它鬆開手裡啃掉幾口的屍體,貪婪視線移到夏油傑,和被他夾在胳膊底下的孩子身上。
X!從食物鏈頂端淪落至穀底,這滋味兒可真是糟透了。
鬼的身體素質遠高人類平均水準,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占據著優勢地位。它們不會疲憊,無限自愈,在夜晚的籠罩之下不會輕易死亡,實在是最令人頭疼的對手,沒有之一。
“彆掙紮了,你們跑不掉的……”
遍布殘骸的空地上,怪物邪笑著,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鳴動。它四肢著地,涎水順著咧開的嘴角滴滴答答,“食物”殘渣跟著一起滑落。
短短瞬息之間,夏油傑夾著男孩躲過數次攻擊,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如果把孩子扔開,憑借他的體術也不是不能周旋到天亮。但是在這種狹窄小巷裡失去庇護,營養不良到跑也跑不快的孩子馬上就會成為鬼的下一份“晚餐”。
行動失敗導致被保護人死亡,和為了自保放棄被保護人,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假設在場的是兩個成年人,說不定他早走了,但就因為那還隻是個小猴子,夏油傑沒辦法說服自己放棄。
青年不是沒有見過狡猾到會捕捉人質惡劣玩弄的咒靈,他隻是,沒有如此無能為力過。
不,嚴格來說,這倒也不算是第一次。上回遇到這種情況,正是去年夏天。
——如果說之前還能用“對手是殺手圈子裡有名的人物”這一點來安慰自己,眼下真可以拿“虎落平陽被犬欺”形容。
“嘖!可惡。”
稍遠些的房屋儘數門窗緊閉,隱約間似乎有人影躲在黑暗中窺探。
他知道,那些人正在心底竊喜——有旁人引走怪物視線,大家自然也就安全了。隻需等它吃飽喝足離開,爬出安樂窩或真或假為死者號哭兩聲,再搖搖頭感歎幾句,便可心安理得繼續活下去。
——詛咒也好,鬼也好,無非都是人性陰暗麵的具現化而已。
青年咬牙還擊,足以將正常成年人打翻在地的力道也隻不過迫使這鬼後退數步。
難道真要打破最後的堅持,轉而成為迫害者的一員?還是說因為痛恨非術師對術師的迫害,就可以放縱底線低到那種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