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是在哪兒錄？”肖遙順口問道。
“暫時保密，”王齊神秘兮兮豎起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尹瀾拖長音調“切”一聲，“無趣。”
王齊不耐煩揮手趕人，“都各回各房，各乾各事去！”
於是一行人一起回了酒店，互道晚安後分開。
童澈和穆晗風一路都沒說話，一直到進了房間，童澈才鼓起勇氣，開口問道，“穆老師，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穆晗風垂下視線，就是一怔。
小Omega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此時寫滿了真實的擔憂與關心，穆晗風不由咽下了一句到嘴邊的敷衍，很低地“嗯”了一聲。
童澈依然問得小心，“那...那您為什麼心情不好，能跟我說說嗎？也許說出來，就會好些。”
穆晗風靠在牆邊，長腿交叉撐著地，姿勢少有的憊懶。
他沉默得時間有些久，久到童澈以為，他真的會說些什麼，可最後，也隻是聽到了很淡的三個字，“沒什麼。”
那一瞬間，童澈忽然覺得有些失落。
不過下一秒，這失落就又被穆晗風打散了，童澈又聽見他忽然轉了口，低聲問，“童童，今晚我想聽《陰天》，你會唱嗎？”
童澈愣了愣，這首歌他聽過，算是首老歌了，且整首歌都像是一個在愛情中失意的女孩的自白，怎麼聽也覺得和穆晗風不搭邊。
不過既然穆晗風想聽，童澈當然就不會拒絕，他點頭道，“會唱，不過可能唱得不是太好。”
穆晗風卻並不在意，他緩了語調，“沒關係，童童，我等你洗完澡出來唱給我聽。”
童澈乖乖點頭往浴室走，可想起什麼，他又停下來，回頭看向穆晗風，遲疑一瞬，還是問了出來，“穆老師，您明天...有事？”
童澈摸不準穆晗風那時候說的“私人行程”，是真的有事，還是隨口搪塞，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穆晗風聽明白了，“嗯”了一聲，“對，真的有事。”
之後不等童澈說話，他就又反問一句，“童童明天是想找我做什麼嗎？”
童澈就答不上來了。
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和穆晗風待在一起。
至於為什麼喜歡，童澈自己也說不清，他把這歸結為這一個星期朝夕相處養成的習慣，亦或是他作為一個Omega，麵對和自己信息素契合度很高的Alpha時會有的本能。
所以其實並沒有想做什麼，就是想和穆老師待在一起，做什麼都行，什麼都不做也行。
可這話顯然不能直白講出來，否則一定會被穆老師當作妖豔賤O。
童澈又無意識開始攥手指，正當他努力思忖著該編出個什麼答案好時，就聽穆晗風又開了口，“童童，你明天除了簽合同之外，還要做什麼嗎？”
“除了簽合同...”童澈偷偷慶幸穆晗風沒再拽著上一個問題不放，跟著重複了一遍，想了想，坦誠道，“我，我想再見韓清一麵。”
韓清待他好過，誠心照顧過他，也確確實實傷害過他，到如今恩怨一筆勾銷。
可想起韓清那天在電話裡悲哀又懇求的語氣，童澈到底還是無法完全狠下心來，便決定再見他一麵，算是給這段友情，這個朋友，徹徹底底畫下個終止符，以後江湖不見。
穆晗風像是對童澈的決定毫不驚訝，隻是道，“地址給我，見完麵快結束時候給我發信息，我去找你。”
驚喜來得太突然，童澈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聲音，呐呐道，“穆老師...這樣，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穆晗風繃了一整天的唇角微鬆，他屈指在童澈額頭上彈了一下，半開玩笑道，“不麻煩，小孩子家家，彆這麼操心。”
童澈耳朵尖就又燒了起來，他草草點頭，“聽...聽您的。”
......
洗過澡出來，換穆晗風進了浴室，童澈倚在床頭摸出手機，從通話記錄裡翻出那個沒有備注的手機號碼，手指微滯一秒，撥了出去。
這一次，接通得很快，韓清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著比上一次還要疲憊，“澈寶。”
童澈攥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控製著聲線，儘量平緩道，“明天可以見一麵。”
“真的？”韓清陡然拔高了音量，童澈依稀聽見他快速走動的腳步，接著是一聲很輕的關門聲，他語氣裡是十足的驚喜，“澈寶，你真的還願意見我嗎！”
童澈抿了抿唇，淡淡“嗯”一聲，“我明天下午兩點以後有時間。”
“那...”韓清問，“那在哪裡見？”
童澈丟出倆字“隨便”，又補了一句，“人少就行。”
那邊韓清卻不知為何沉默了下來，半晌，他咬了咬牙，問道，“澈寶，你...你能來康欣醫院找我嗎，我媽這邊...離不得人。”
童澈一頓，他嘴唇動了動，想問什麼，不過最後也隻是輕歎了口氣，應了聲“好。”
掛了電話，童澈點開微信，又和婁危確認了明天的見麵時間，之後，就打開了穆晗風的對話框。
來錄製節目的第一個晚上，兩人就互加了微信，不過因為每天都在一起，還一句話都沒說過。
加上的當天晚上，童澈就偷偷看過了穆晗風的朋友圈。
隻不過穆晗風的微信和他這人一樣冷淡，頭像是一片大海，背景還是一片大海，朋友圈就隻有一條橫線。
童澈想了想，從一大堆表情包中找出來個貓貓舔爪爪的，發了過去當作打招呼。
聽見旁邊床上的手機“嗡”地一聲振動，童澈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這種兩個人明明在一起，卻還要發微信的行為很微妙，輕易就能滋生出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蔽歡喜。
童澈又把康欣醫院的地址發了過去，剛發完，穆晗風就拉開浴室門出來了，身上隻鬆鬆垮垮係著條浴巾。
童澈根本不敢多看，握著手機匆忙背過身去。
直到穆晗風叫他，童澈才又轉回來坐好。
穆晗風已經換上了睡衣躺好，偏頭看他，“童童，唱歌嗎？”
童澈點點頭，拋開了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用手機搜出來歌詞，在心裡找好調，就清唱了起來，“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當所有思緒都一點一點沉澱...”
他刻意模仿了原唱，把嗓音磨得要比平時更低緩些，也更慵懶些，有種彆樣味道，格外動聽。
穆晗風闔著眼睛，在聽到其中某句歌詞的時候，有一瞬間身形繃得很緊，可很快就又放鬆下來。
童澈垂頭看手機上的歌詞，並沒有注意到。
一首歌連唱了三遍，童澈聽到穆晗風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平緩，他把手機鎖屏放在了一旁，自己也躺了下來。
有了昨晚的教訓，童澈今晚沒敢再犯花癡，一躺下就閉上了眼睛。
他入睡總是很快，沒多久就做起了夢。
可今晚的夢很奇怪，夢裡又回到了那片海邊，海邊卻空無一人，沒有曾經的小少年，也沒有穆晗風。
夢中的童澈跑遍了整片海灘，也沒找到穆晗風亦或是小少年的身影。
他就這樣夢到了天亮。
醒來，旁邊的床上空蕩蕩，童澈已經不那麼意外了。
他翻身下床，往前走了兩步，果然，就又透過玻璃，看到了站在露台上，指尖夾著煙的穆晗風。
像是有所感般，穆晗風忽然回頭看了過來。
童澈微微一愣，又很快回過神來，衝穆晗風露出個笑，還揮了揮手，也不管他隔著層窗玻璃能不能聽得清，張口道，“穆老師，早上好！”
穆晗風沒回答，隻是點了點頭，丟了手裡的半截煙頭，推門走了進來。
他身上裹挾著很重的深秋寒氣，不知道在外麵站了多久。
電光火石間，有什麼念頭劃過童澈腦海，可實在太快了，童澈沒來得及抓住，於是他張了張口，隻是問道，“穆老師，您昨晚...沒睡好？”
童澈餘光瞥到穆晗風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了顫，卻聽他嗓音泛著啞意答，“睡得挺好，我也剛醒。”
童澈輕“哦”了一聲，隻覺得穆晗風今天的心情狀態比昨天還要差，卻沒有再多問。
穆老師既然不想說，他就不會問。
兩人是一起出的門，一起在一樓餐廳隨便解決了早飯，穆晗風隻喝了杯很濃的紅茶。
之後，在停車場分開。
童澈上了公司司機開來的商務車，穆晗風則上了一輛看起來很低調的，純黑色邁巴赫。
沒有人看見，穆晗風坐上的是駕駛位，車裡沒有彆人。
童澈和婁危去了Soce總部，穆晗風的車卻駛往了另一個方向。
那條路通往市郊，沿路人越來越少，建築物也越來越低矮。
不遠處的綠色指示牌上，直行箭頭上方，赫然四個大字——北和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