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邊有講究,骨子裡認為,誰家長輩的墳頭越大,誰家的後輩就越有出息。
而墳頭要大,要漲發,不就是每年清明的時候,親人們來掃墓,把墓地周圍的草皮鏟下來,灌木雜草等等一股腦往上頭堆積而成的?
李唯一跟趙慶國在一邊忙活,二寶也當仁不讓的跑過來幫忙拔草,就是大寶顧新陽也沒閒著,跟著趙慶國一道,使勁跟周圍的灌木做鬥爭。
在大寶顧新陽眼裡,裡頭長眠的先是保家衛國的烈士,然後再是媽媽,額,何姨,是何姨的前夫。
李紹成跟何秀芬老兩口,則是把籃子裡的東西,往墓碑前頭的青石板上擺。
忙碌中的人不知道的是,此刻有另外幾個討厭鬼,正朝著他們所在的這片墓地進發。
他們這邊埋人,都講就個風水,而風水好的地方就那麼些,這就造成了墳地紮堆。
正正巧的,老趙家的祖宗可不就埋在李誌偉墳地的下頭?
真可謂是抬眼就可見上頭,落差不過半人高而已。
身為進門的媳婦,梁改枚再懶,再不願意,也是得跟著丈夫跟公婆,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前來掃墓的。
當地流行一句話,叫三月清明不在前,四月清明不在後。
意思也就是說,清明節如果在陰曆三月份,掃墓不要在清明節前掃;
如果清明節在陰曆四月份,那麼掃墓就不能在清明節後掃;
今年的清明正好在三月,剛好昨個是清明節,今天來掃墓正好在清明後,沒忌諱。
也是因為這個,今天上山掃墓的人特彆多。
上墳都甘蔗紮堆了,就那麼恰好的,他們在上頭才擺好了祭品,下頭趙慶國那辣雞爸爸,也帶著他的後娘跟弟弟,還有爺奶一道抵達了下方墓地。
趙慶國還好,被李紹成教成了肚裡黑,再厭惡下頭的人,也依舊保持冷靜,該乾啥乾啥,一點都不為所動。
隻是他不動,架不住下頭的某虎姑婆不配合啊!
看到上頭自己恨毒了的小崽子在忙活,看著李家擺在墓碑前的那些好東西,梁改枚驚怒交加,氣憤的不行。
特麼的,要不是身邊的慫貨男人每月還拿著工資來家,他們一家六口人就要斷頓了!
眼下看到砍腦殼的死崽子過的那麼好,李家還能有好東西祭祀,梁改枚眼眶都氣紅了。
麻蛋的,不是說好的給他們家的四百五,是他們倆老不死的省吃儉用一輩子存下的錢嗎?
怎麼?家裡棺材本都拿出來了,都都沒錢了,居然還有好東西來上墳?
莫不是,自家前些日子丟掉的巨款,是砍腦殼的死崽子為了報複他們偷了去的?
畢竟當日買斷關係時,死崽子的狠辣,如今還曆曆在目;
畢竟眼前老李家上墳,可是拿出了這些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呀;
那麼,不是他們偷了自家的錢款,還能是誰?還會是誰?
一想到自己丟失的巨款,梁改枚肉痛加心痛的站都站不穩。
當初白的四百五時她有多高興,如今丟了四百五外加自己存下八十塊巨款的她,就有多心痛!
家裡日子一日比一日難過,隊裡也發不出糧食了,家裡老杠杠們隻會吃不會乾,一點用都沒有!挖不來兩根野菜,還要吃她的糧食,倆小的也慫,更是不曉得往家裡劃拉東西。
可憐她好好一城裡人,哪裡乾過老農村裡的這些糟汙活計?
沒得吃,沒得喝,實在是受不了了,前些日子死鬼男人帶回了個消息說,他們縣裡頭的暗市來了批高價糧,不得已,吃不了苦的梁改枚大手一揮,準備跟自家男人去買點家來度日。
當時自己從床底下的臭鞋子裡,肉痛的數了二十塊錢出來,跟著死男人一道去了暗市,結果倒好,高價糧沒輪到號,沒買著,打娘家轉了一圈回家來後,等待他們的,卻是整個亂糟糟的家?
當時,一進屋就看到麵前狼藉場麵的梁改枚,立時大叫一聲,瘋了般的去找她藏錢的臭鞋子,隻可惜,她的心肝肉啊,她的小錢錢啊,一張都不見了蹤影……
感情這是有人專門盯著他們家,就等著空兒,好把她的命根子一把給偷走了啊!喪良心啊!
可憐她被自己丟失掉的小錢錢,刺激的忘乎所以,這兩天傷心難過的,那叫一個吃不下,睡不好。
如果不是自知四百五來曆不正,怕自己報了公安後,人家問他四百五哪來的,倘若知道是她賣孩子的錢,怕人家公安反過來找自己的麻煩,她早就拎著沒種的男人報公安去了。
後來,耿耿於懷的梁改枚私下裡猜來猜去,就猜是不是砍腦殼在報複她來著?
等今日,她親眼看到了自認為的證據後,梁改枚怒了,張牙舞爪的跳出來,指著李紹成一家人就大罵小偷。
在墳前忙碌的眾人都驚呆了。
特彆是何瑉瑉,她都不認識眼前突然跳出來的潑婦是誰。
見到有人欺負她爸媽,而且還手腳不乾淨的要來拽自家的女兒,何瑉瑉就跟一頭憤怒的母獅子一樣,不管不顧的跳了出來,一把推開張牙舞爪的梁改枚。
此刻的她,哪裡還有平日裡人人眼中何大夫的穩重?
“你誰呀?瘋了嗎?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彆動我爸媽跟孩子,不然我打死你!”,開玩笑,她也是背著醫藥箱上過戰場的人,能怕她一莫名其妙的潑婦?
為母則強,當人母親的,做人兒女的,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被欺負了,她要是還坐得住,她還是人嗎?
梁改枚沒心裡準備,猛地被推了個踉蹌,心裡頓時大怒。
若是平日裡,她看到麵前皮子長得不錯,看著還跟那李家死崽子有點像的女人,她不難猜出這女人跟李家死崽子的關係。
隻是眼下她激動難耐呀!又加之自認為找到凶手的憤怒當頭,哪裡顧得上彆的?
當即就揮舞著胳膊,上來就跟何瑉瑉乾了起來,一邊乾,一邊嘴裡大喊,“老天爺啊,快來看啊,小偷打人啦,小偷打人啦!”。
我勒個去,這叫什麼?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什麼小偷?這演的又是哪一出?
顧新陽跟二寶跟著何瑉瑉相處這麼多年,早就認可了何瑉瑉這個母親。
在他們的眼裡,他們的新媽媽是溫柔的,和藹的,認真的,可敬的,總之有千麵,卻從未讓他們見識過這麼,額,潑辣,甚至是潑婦的一麵。
自己人與外人比起來,顧新陽二話不說,自然是上來幫助自己人。
“你乾什麼?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動腳的。”。
這丫的彆看是個口嫌體直的傲嬌貨,其實他也蔫壞,跟邊上舉著柴刀來拉架的趙慶國,拉著鋤頭上來助陣的李唯一是一樣樣的,都是個肚裡黑拉偏架的貨色。
可憐梁改枚,因為太憤,太恨,奔上來找麻煩的太快,自己單兵作戰,哪裡是上頭四個小娃子,連帶一個下手‘又狠又毒’的白臉娘們的對手?
加上肚子裡吃不飽,憂思過度好幾日,三兩下就被以何瑉瑉為首的五人打翻在地,李唯一這丫的還專門撿虎姑婆身上的軟肉掐,特彆是腰上跟大腿的內側。
一邊掐,她心裡一邊暗爽的嘚瑟,我讓你以前虐待孩子,我讓你以前橫,我讓你黑我爺奶的錢!
真是把逮到機會,就報複的小心眼發揮的淋漓儘致。
虎姑婆梁改枚,一直以來都是無往不利的,估計人生中吃過最大的虧,還是當初事情鬨開後,被趙慶國舉著扁擔打的那一出。
可即便是那一次,也因為趙慶國人小個子矮,手上沒什麼力氣,虎姑婆其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哪裡如眼下?
一個上過戰場的戰地醫生出身,骨子裡就存在著彪悍的因子;
兩個被自家老子壓著在部隊訓練長大,軍體拳打的溜溜的;
還有兩個更加牛掰,這麼些年下來日日不綴的勤學苦練,還泡藥浴打磨長大的主,你當這幾年的梅花樁是白踩的?
趙慶國跟李唯一倆被李紹成養的內裡黑,額,可能是這倆貨本來就是內裡黑的主,手勁大啊,專挑人痛的軟肋下黑手;
最後倒地抱頭狼狽躲閃的梁改枚,都被痛,額,氣,額,又痛又氣的憋屈哭了。
麻蛋,太憋屈了!
“趙廣瀨,你是個死人嗎?就這麼看著你老婆被外人打?”,梁改枚痛呼中帶著憤怒,憤怒中帶著憋屈的,狼狽探頭往下頭墳地怒喊。
被點到名的某渣渣爹,立時一個激靈,抬腳想要動,不料胳膊被身邊的老母親拉住,“兒啊……”,上頭的人太凶殘,她怕自家兒打不過,她的兒可是細皮嫩肉的。
看見老母擔憂的眼神,趙廣瀨瞬間猶豫了,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同時回想著上頭老李家人剛才的凶殘,他縮著脖子呐呐回道:“改,改枚啊,那都是些孩,孩子,我,我,我一個大男人,不,不好動手……”。
“你麻痹的趙廣瀨!我是你老婆!不好動手個屁的不好動手,你個玩蛋沒種的孬種!嗷……□□崽子,你敢!”。
趁著虎姑婆衝著下頭她那沒種丈夫叫囂時,李唯一按耐不住,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抓緊一切時間下黑手。
假意手裡的鋤頭拿不穩,趁此機會,眼裡閃過狡黠的光,不動聲色的轉移鋤頭的方位,狀若被梁改枚的怒吼嚇到,不經意間爪子鬆開,鋤頭落地,就那麼正正好的,鋤頭的木頭柄,就那麼肆無忌憚的砸落到了梁改枚的胸脯上。
當即就讓還在嚷嚷叫囂不停的虎姑婆吃痛,一聲淒厲的慘叫喊出,下意識的詛咒罪魁禍首。
隻是她嘴裡不乾不淨的話一出,當人母親,首次在繼子們麵前展現潑婦一麵的何瑉瑉,哪裡容得彆人罵自己的女兒?還是那麼難聽的話?
剛剛被自家母親拉倒一邊休戰的何瑉瑉,立刻又嗷嗷叫的撲了上來,“你個混賬,你罵什麼?你罵我孩子什麼?”。
看著自家媽媽拽著人凶殘的來回晃動,嘴裡厲聲的嗬問;
看著被來回晃動的人一臉生無可戀;
邊上將將收手的顧新陽與二寶,齊齊忍不住的縮了縮脖子。
額,他們的媽媽好像也挺凶殘的……以後他們要是不聽話,做錯了事的話……
嗚嗚嗚,簡直不敢想。
梁改枚一時不察,雙拳難敵四手,落於下風,整個人都要被晃悠的快吐了,“你誰啊你?哪裡來的小娼婦~”,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響,呆愣了瞬間的梁改枚,不可置信的伸手捂住自己吃痛的臉,眼中閃現熊熊烈焰。
“啊!我跟你拚了,你個女表子養的……”。
啪啪,又是兩聲,這回換了另半張臉。
快速的甩完三巴掌,何瑉瑉還冷冷的拽著梁改枚胸前的衣襟,臉上說不出的震怒,“讓你嘴巴不乾淨,我打的就是你!我的女兒能是你隨便罵的?”
“啊,啊!氣死我了,氣死我啦!,你居然敢打我?我,我,我跟你拚了……”。
梁改枚氣糊塗了,憑空生出一股子戾氣,伸手抓住何瑉瑉的衣裳,正想要一個翻身,改被動為主動,跟對方一決高下呢,結果……
結果邊上,剛才任由自己人出氣發揮的老神棍同誌動了。
他能不動麼?剛才是自家人占優勢,自己也就隨家人開心。
眼下眼看著女兒要吃虧,老神棍李紹成同誌哪裡肯依?
所以說,今日一場混戰,虎姑婆梁改枚注定了要吃虧認倒黴。
李紹成能力在一家人中最高,機乎沒費什麼力氣,伸手抓住努力翻身過來,正欲壓服何瑉瑉的某人的後心衣裳,就這麼輕飄飄的把人提溜起來,還一臉嫌棄。
他沒有看到的是,自己的身後,二寶那貨眼睛此刻都變成了星星眼,一臉的豔羨佩服,在李紹成都無知無覺中,他再次收獲了一名小迷弟。
提溜著人,順手往下頭墳地站著的趙廣瀨身上一丟,看著飛出去的梁改枚砸到趙廣瀨的身上,夫妻二人滾做一團,李紹成嫌棄的拍拍手,目帶警告。
“趙廣瀨,管管你老婆!沒事彆亂冤枉人,你要知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什麼叫我們是小偷?我可告訴你,冤枉烈士家屬,是要被抓去喝茶的!”。
被點名,被人肉炸彈砸的趙廣瀨,人都沒能爬起來,狼狽地不行。
但是出於忌憚,對此刻高高在上俯視他的老頭,礙於對方實在是氣勢逼人,趙廣瀨很沒骨氣的縮腦袋,絲毫不敢冒頭。
梁改枚這貨起碼比他強一些,真不愧是有名的無理也叫攪三分,狼狽的爬起身,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滿血複活,誇張的又蹦又跳。
“我呸!什麼叫我冤枉人?你們老李家一屋子的男盜女娼,就是你們偷了我的錢,你們就是小偷,是三隻手,呸呸呸!”。
剛才是自己戰術失誤,沒料到對方會那麼膽大的以多欺少。
這回脫離了對方的控製圈,梁改枚覺得自己必須不能認慫,就是為了她那四百五加八十,她也必須不能認慫!
“混賬!你們丟了錢,不去報公安,自己在這裡瞎逼逼冤枉人,誰給你的權利?誰給你的膽子?”,李紹成也氣惱了。
“就是哎,要真丟了錢,虎姑婆,怎麼不見你去報公安,居然還能在家坐得住?你不是最愛錢嗎?”,這是一道譏諷的熟悉聲音。
李紹成等人看過去,發現是同村子裡的社員。
原來啊,今天上山掃墓的人很多,因著墳地紮堆,而且他們剛才鬨的動靜也太大,可不就是引來了這些好看熱鬨的圍觀群眾麼?
暗自站在邊上看了個半場,有好事的,自認為了解虎姑婆的,或者是也看不慣虎姑婆,看不慣老趙家的社員們就插嘴了。
“哎,你們知道個什麼,虎姑婆估計是這幾年把四百五糟踐光了,這會看人家趙慶國日子好過了些,又打上壞主意了唄!”。
“就是就是,搞不好又想訛錢,老李家老兩口就是太心善,不知道有些人就是狗皮膏藥,一黏上啊……”。
“呸!你們放屁!你們這群吃飽了沒事乾的混蛋知道什麼?我是真丟了錢!”,梁改枚氣壞了。
這回她可是真的很冤枉,很冤枉呢!
“切,你要是真丟了錢,你怎麼不報公安?”,有人補刀。
“我,我……”。
梁改枚我了半天,沒好意思說,自己也是被嚇怕了,害怕到時候公安反倒是給她安一個勒索烈士家屬的罪名,畢竟那四百五她自己也知道不占理啊,她這不是怕了麼!
她這樣的態度,李紹成跟何秀芬看不過去,心裡也是來了氣,老太何秀芬上前一步,站上上頭俯視梁改枚。
“報公安,報公安!讓公安來查。”,有事找人民公仆,他們跟這樣的潑婦掰扯不清楚!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偷這個鍋,哪怕是潑婦說出來的,他們也不能背!絕對不能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2910:14:54~2020-03-3110:11: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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