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廢物(1 / 2)

雨宮翠在腦內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身後的中原中也發出了尊嚴遭到挑釁的憤怒哼聲,仿佛太宰扔在他麵前的不是眼淚汪汪的新人,而是一隻沒有自理能力、隻會閉著眼睛拱來拱去的小貓咪。

“混蛋太宰——!你以為港黑是托兒所嗎?!!”

啊,又來了。

雨宮翠麵無表情地想。

這幅太宰治踐踏了他獻上生命與忠誠的高貴組織的激烈反應。

聽說中原前輩是直接向上任首領森鷗外宣誓效忠的資深乾部,太宰上任之後才不情不願地改變了效忠對象。但港口黑手黨一直流傳著一種所有人都默契繞過的言論……兩人並非正常交接,而是現任首領用肮臟手段乾掉了前任,奪走了首領的寶座。

如果傳言為真,中原前輩應該也很難辦。

明明應該殺掉這個家夥為前任首領報仇,但若是那樣的話,偌大的港黑就會因為缺乏領頭人而陷入混亂,最終分離崩析。

所以才會以那樣矛盾的態度麵對太宰——明明平日裡真情實感地叫他去死,但危險來臨之際,又總是第一個衝上去保護他。

而眼下這種完全失去上下級觀念、揪著首領的風衣前襟瘋狂搖晃的失智模樣,很明顯是前者。

“不要再撿孩子回來了你個腐爛的醃漬青花魚!!!你以為你在給誰添麻煩!最後給你收拾爛攤子的不都是我嗎!!”

“哈哈哈我知道了~眼睜睜看著可愛後輩的身高一天天超過自己,中也肯定是因為無法接受這個才會如此抗拒吧?畢竟已經很久都沒有長高了啊?”

雨宮翠……雨宮翠不得不停止對抱頭蹲防不停嘟囔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的新人的觀察,上前阻止發狂乾部再次乾掉首領的人間慘劇在自己麵前上演。

“前輩稍安勿躁,”他站在一旁,抓緊最後的時機欣賞太宰治被搖晃得腦袋都快掉下來的場景,“一切順利的話,以後跟在太宰先生後麵收拾爛攤子的就是我了。您不就是因為這個才打算舉辦晚會慶祝的嗎?”

……對哦。

橘發的青年頓時停下了動作,掃一眼被自己掐著脖子、似乎正在享受那股窒息感的討厭上司,一抖手把他丟開了。

“雨宮姑且也就算了,畢竟你說這是你的私人秘書,而且他能力的確出眾——我們是黑手黨,實力就是一切!”

中原中也打量著自己和太宰發生了直接接觸的手指,目露嫌棄之色,似乎很想找塊手帕來擦一擦,但相比膈應太宰,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伸手直指正貼著牆角蠕動逃跑的白發少年,光憑視線就把後者嚇得一個哆嗦。

“你說說看,這種還在喝奶的小鬼有什麼價值?!”

太宰治循著他指的方向,注視著因為被他人投注了過多的注意力而不知所措定在牆角、抱著膝蓋發抖的纖弱少年。

有那麼一瞬間,雨宮翠敏銳地覺得連帶回這人的太宰都產生了動搖。

但首領就是首領,即使不自信也不會被發出質疑的下屬壓倒,而是發出了意味深長的哼笑,慢悠悠地伸手,撫平衣襟上遍布的褶皺。

“我並不需要向你交代哦,中也。注意你的身份。既然這裡是港口黑手黨,那麼,我這個首領的命令就是一切。”

“哦,是嗎。”

拿身份出來壓人是很沒品的舉動,類似於小學生吵架吵不過對方時賭氣叫來家長。

像是被什麼東西驚醒了一樣,之前還縈繞著幾人的沙雕快樂氛圍倏忽消失不見,同時隱去的還有中原中也臉上過剩的氣憤之色。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含笑的太宰治,抽身後退一步,擺明了已經不想再管這事。隨後,甚至忘了要跟雨宮翠告個彆,橘發的青年神情冷淡地離開了,裹挾著遍體的低氣壓。

原本掛在太宰治臉上的,莫名給他染上股稚氣的那個輕鬆微笑也隨之不見,顯得神色有些低落。

雨宮翠目送被欺負了的前輩氣衝衝離去,心情複雜地開口。

“我覺得……中原乾部可能是世界上最信任您的人了,太宰先生。”

不然也不會數年如一日地被你這個撒謊精騙,這就是愛吧。

對待信任自己的人,難道不應該溫柔一點?或者說,信任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對他人友好才能取得的嗎?

裹著繃帶的青年輕笑一聲,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長長圍巾。

“……是嗎。對一隻蛞蝓而言,這可真是不幸啊。”

還沒等雨宮翠虛心詢問渣男騙取他人信任的必備技巧,這位讓他高山仰止的業界前輩就揮揮衣袖離開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走了?

就這麼走了?

之前用來安慰中原前輩那句“以後跟在太宰先生後麵收拾爛攤子的就是我了”,這麼快就變成現實了嗎?

雨宮翠收回不由自主伸出的手,挺直脊背,看向旁邊毫無存在感、正試圖把自己塞進牆裡的衝突源頭,而後者光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就肉眼可見地嚇了一大跳,臉上的血色唰地褪乾淨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少年弱氣的金瞳中已經水霧彌漫,卻又害怕引起旁人的注意,因而強行克製著不哭出聲來的那副表情……真是好欺負到讓人蠢蠢欲動。

“我、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請放我走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發誓!”

這種神經纖細到一碰就斷的類型,雨宮翠的確沒遇見過,但並不代表他不擅長處理。

“我是雨宮翠,首領的私人秘書。請不用害怕,我也剛剛才上任一個月而已,沒有接觸過什麼事物。這裡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話,要不要邊走邊說?”

少年輕易被帶到他的節奏裡,似乎也覺得這條走廊隨時會有膀大腰圓的可怕黑手黨經過,急慌慌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初次見麵,我是,中、中島敦……”

“唔,方便的話,可以叫你敦君嗎?總覺得你似乎很年輕呢。”

“您隨意稱呼就好!至於年齡,嗯,似乎是……今年剛滿十四歲。”

……太宰治,你這個魔鬼。

是正太控嗎,是正太控吧!

所以才會對身高合格但年齡超標的中原前輩那麼苛刻!

把他一瞬間的失語全都歸因於自己,中島敦的聲音裡又帶上了隱隱的哭腔。

“我、我不記得確切數字了,真的十分抱歉!”

“嗯?本來就隻是隨口一問而已,我並沒有表示不滿的意思。”雨宮翠哭笑不得地安撫他,“都說了不用那麼緊張了,我也隻比你大兩歲而已。”

“就算這麼說……”少年的哭腔更加明顯了,“可這裡畢竟是……畢竟是黑手黨的基地啊!”

他一個從小在孤兒院裡被欺壓虐待的小可憐,突然被拎到橫濱這種大城市來,本來就足夠慌亂忐忑,更何況到地方了才發現,自己被丟到了殺人如麻的黑手黨的老巢。

那一瞬間,中島敦的眼前已經浮現出了第二天的報紙頭條。

《無知少年慘遭誆騙,港口撈上浮屍為哪般》

配圖是自己布滿彈孔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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