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什麼的……就算是想毀滅世界,我也會站在費佳這一邊的呀。”
握在掌心裡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脈搏跳動的速度加快了。
先前對於“異能者既是罪惡”這個話題表示疑問,雨宮翠真正想說的,其實是費奧多爾毫無準備的另一話題。
“好歹把自己摒除在外吧,”他鼓著臉頰抗議,“身為神明意誌的代行者,就不要把罪人的名號往頭上套了!”
為了懲治其他罪人而掀起戰爭,因為目的高尚,所以可以宣傳自己是無罪的嗎?
不儘然吧。
費奧多爾像是麵對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任由對方牽著自己手試圖撒嬌,說著幼稚的天真話語。
儘管眉眼含笑,神態包容,但那些話之於他所堅定的信念,所產生的影響就像幾縷清風吹過巍然山嶽,連塵土也未能帶起一絲,就這麼消散了。
“‘我是無罪的’——雨宮之所以這麼說,隻是出於對我的偏愛而已。”
放眼全世界,也許隻有這麼一個人會赦免他。
但是。
“雖然感到欣悅,但很遺憾,那並不是事實。”
為了對罪惡施加懲罰,連同自己也不得不走上了血跡斑斑的荊棘之路。名為費奧多爾的個體所背負的罪惡,或許在逐漸累積之下,已經比至今遇到過的所有家夥都要深重……但沒什麼好動搖的。
為了纖塵不染的美好新世界,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而邁出這一步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懲罰。
雨宮翠咧著嘴,像是感到牙酸一樣倒吸了一口氣。
“真是嚴格啊,神明大人。”
忽的又感到好奇:“連自己都不放過的話,我一定也在名單上吧?”
青年溫柔地笑了笑,用空閒的那隻手輕輕觸碰他的額頭,宛若神父給予迷途的羔羊洗禮。
“不會有任何痛苦,隻是……‘消失’而已。”
給出不帶感情的肯定回答之後,又像是安慰一般,分開五指梳理著少年略顯淩亂的黑發。
“會和我一起消失。雖然又會被說明知故問,但這難道不是翠樂意見到的事情嗎?”
【因為對現在的你來說,我才是唯一的價值。】
果不其然,黑發的少年愉快地彎起了眼睛。
“——是的,我很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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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橫濱,能藏人的地方實在不少。
即使港口黑手黨像發瘋的野狗一樣四處搜尋,好幾次都險之又險幾乎摸到衣角,但之後的幾個月,更換了數次駐地的死屋之鼠過得還算安穩。
而橫濱的局勢,也在逐步向著費奧多爾計劃中的樣子發展。
用故意留下的些微痕跡讓港黑的下層成員疲於奔命,甚至和異能特務科發生了幾次衝突。
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早就在索要有關雨宮翠失蹤的相關情報,而太宰治反應冷淡,雙方的關係已經僵持許久。
在死屋之鼠借他人之口告知了事件發展的經過後,前者的反應更是激烈,狂怒的芥川龍之介獨自衝到港口黑手黨的基地,幾乎拆掉了半棟大樓。
氣氛一天較之一天更為緊繃,已經壓抑到了普通人都開始心生不安的程度。
爆炸和槍擊聲不時在城市的角落裡響起,麵對成群結隊匆匆走過的黑衣人,人們隻能暗自交換一個眼神,然後低著頭加快腳步,默默祈禱不會有什麼倒黴事降臨到自己頭上。
坐在飲品店裡的費奧多爾端起茶杯,收起了投向街道上的視線。
他無聲啜飲一口熱氣騰騰的飲品,等到休閒的茶點時間過去,這才站起身來,任由一旁的雨宮翠哼著歌為自己披上先前脫下的白色披風。
“是時候進入下一步了。”
青年抬起手來,揉揉對方的黑發以示嘉獎,“計劃進行得這麼順利,雨宮的功勞要占很大一部分呢。”
他率先邁出店門,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少年歪著頭思考的表情。
下一步——也就是激化矛盾、挑起三方勢力爭鬥,從而使橫濱陷入戰火之中的最終步驟。
可是費佳對自己的信任值,隻有區區的四十多點。
想要更多的時間相處、想被更加地信任……明明那個所謂的係統沒有做出任何要求,可隻要那個數字明晃晃地放在那裡,他就總是忍不住去看,然後抱有期盼。
對係統提及的“大禮包”的好奇,反而要往後排了。
雖然沒有遺憾不滿之類的感情,但還是故作姿態地歎了口氣。
沒有時間了。
六十點的信任,看來終究拿不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