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進京(2 / 2)

她能感受得到,那一刻她娘是恨著她哥的,恨他不爭氣,不僅挑不起薛家家業,還一味地在外麵惹是生非。若不是薛家她們這一房隻有她哥一個男丁,她哥早就被放棄了。

賈母和兩個兒媳婦,還有一群小輩,齊聚榮禧堂等著薛家人到來。

王氏剛剛讓小廚房煮了一大壺的珍珠奶茶,這會兒一群半大孩子人手一杯喝得正香,奶茶濃鬱的甜香彌漫開來,蓋住了桌上紫金爐裡散發的幽幽檀香味。

王氏給賈母和薑氏各倒了一杯參茶,笑著說:“老太太嘗嘗這參茶合不合口味,這高麗參是我們爺費了好大勁才得來的,全拿來孝敬老太太了。據說用這種參煮的茶女眷們喝是極好的,大嫂也試試看。”

賈母笑著泯了一口,覺得味道有點怪,心裡卻受用至極。

但凡有了什麼好東西,政兒總是第一個想到她,這孝順勁兒讓她這個當娘的心裡熨帖極了。

也不是說就差那麼點東西,就是那份心意太難得。

歲數大了,精神頭也大不如前,政兒卻經常變著花樣地哄她開心,心情舒暢,胃口就開了,胃健則百病消。

“喝著還不錯,你們也拿些回去,入了三九天,多補補總沒壞處。”

薑氏和王氏齊聲道謝,奉承話各走了一輪,哄的賈母眉開眼笑,瞅著麵相越發的慈祥溫和。

賈母朝小輩那邊看了一圈,沒看到賈璉,就問薑氏:“璉兒呢,怎麼不見?”

薑氏回道:“用過早膳就出門去了,說是同人約好了去倚梅園賞梅,得用過晚膳才回來。”

賈母不滿道:“這臭小子,去了一趟南邊,這心都野了,見天的往外跑,大冷天也不怕凍的慌。回頭讓他老子好好敲打敲打,都是你給慣的。”

說完還衝薑氏瞪了一眼,表示一下她的不滿。

薑氏:“……”

嚶嚶嚶,後娘好難當啊!對繼子好吧,說她捧殺,對繼子不好,又得說她棒殺。到底要她怎麼樣嘛?

王氏同情地看了薑氏一眼,幫著說了句話:“璉兒再過個一兩年都是能說親的人了,又是個精明有主見的,行事也懂分寸知進退,老太太大可放心就是。”

賈母一想也是,就璉兒那個機靈的小滑頭,常在外麵走動,交友廣泛,見多識廣,想讓他吃虧也難。

“王氏,薛家那幾口人你準備怎麼安置?即是姐妹至親,確實也不好怠慢了。”

王氏表情一頓,笑容變得有些牽強,心裡有些隔應,真希望薛家人識趣些不要住下來。

雖然這個希望的可能性不大,卻還是忍不住那麼想。

她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一旦薛家人住進來,日後這雞飛狗跳的日子鐵定少不了。

“媳婦兒同大嫂商議了一下,將西角門那邊的梨香院收拾了出來給薛家人住,獨門獨院,房間也多,還有個對外的角門,他們一家子進出也方便些。老太太看這麼安排可好?”

賈母點頭道:“就這麼安排吧,薛家的哥兒也不小了,總往內院這邊來也不方便。”

兩個媳婦兒紛紛點頭稱是,婆媳幾個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那邊賈環和賈琮兩個小的在拚馬車模型,倒是難得的安靜了一會兒。賈琳和賈玥在串珠子,說是要拿來做門簾。

黛玉今兒個穿著一身藕荷色帶梅花刺繡的上衣,下麵月白色裙子,打扮的清新淡雅。

這會兒正坐在賈琳賈玥身邊,捧著奶茶杯,一會兒喝上一口,淺笑嫣然地看著兩人手裡的動作,不時地說點自己的配色經驗。

本來今兒個薛家人上門,她重孝在身,怕衝撞了,就不太想來。

最後還是被二姐姐三姐姐硬拽了來,說是一家子姐妹共進退,一個也不能少。

能被姐姐們重視,當成自己人,黛玉心裡自然是開心又感動。

寶玉隔一會就朝黛玉瞄一眼,覺得這個表妹真是越看越招人兒,尤其是她身上那種惹人憐惜的柔弱氣質,讓他總想將她畫進自己的領地,好好的嗬護起來。

雖說明玉表妹他也很喜歡,可這種感覺卻隻有對著黛玉表妹才有,就想嗬護憐惜她,就想對她好。

寶玉心裡癢癢,趁彆人不注意,一點點朝黛玉身邊湊過來,感覺離得近了,連呼吸都變得暢快不少。

“林妹妹,好幾日沒見到你了,怎麼都不出來玩?”

黛玉轉頭,被近在咫尺的寶玉嚇了一跳,身子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仰,嗔怪道:“寶玉表哥,你離我這麼近乾嘛?我這幾日有點咳嗽,天兒又冷,就不愛出門。”

寶玉殷勤討好道:“那林妹妹要好好喝藥,早些好起來才是。妹妹要是覺得悶,等空閒了,我去找妹妹玩吧。”

說完還眨巴著毛嘟嘟的大眼睛看著黛玉,期待著她能給個肯定的回答。

黛玉想了想回道:“你想去就去唄,我總不能趕你出去就是。隻要你不怕二舅舅收拾你就行。”

她可知道二舅舅對寶玉管的很嚴,平時是不讓寶玉幾個小子去打擾她們的,尤其是不能打擾她和明玉這樣的表姑娘。

說實話,她心裡有點不好受,她敏感地感覺到二舅舅和二舅母好像不是很喜歡她,相處時總是隔了一層。

二房裡也就寶玉待她最好最真誠,她心裡也樂意同他親近,有個事事順著她照顧她的哥哥感覺真的很不錯。

不過她也不得不顧慮著些,若是惹二舅舅二舅母不喜就不好了。

外間丫頭進門回:“薛家人到了,這會快進榮禧堂了。”

薑氏和王氏起身,丫鬟們伺候著穿了鬥篷披風,帶著同意穿戴好的小輩們就迎了出去。

剛走到院子中間,薛家母女就由下人領著進了榮禧堂大門。

隻見打頭的婦人一身冷藍鑲滾邊襖裙,青緞狐狸大氅,素色的珠翠釵環,一臉溫和淺笑,整個人一副端方貴婦範兒。

旁邊跟著個十來歲的姑娘,一身鵝黃緞子繡素紋的窄褃襖裙,外罩五彩刻絲青銀鼠褂,披著件銀白貂皮鬥篷。

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若水杏,嘴角含笑,俏生生如一株玉樹嬌花。

王氏迎上前去,笑說:“姐姐,可算把你盼來了,十幾年未見,姐姐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

又看著寶釵笑著說:“這位就是我那寶釵外甥女吧?模樣生得可真好,可比你我姐妹年輕那會兒要強上不少。”

薛王氏暗暗打量這個二妹,十幾年過去了,歲月竟不曾在她臉上畫下絲毫印記,卻比未出閣時更添了一絲成熟嬌媚的風韻,看著也更有味道。

看得她糟心不已,心裡的嫉妒怨恨也越發強烈。

強壓下內心翻騰不已的負麵情緒,嘴角微勾淡淡道:“妹妹你這模樣倒是越發嬌媚動人,想必這些年養尊處優順風順水的日子過習慣了,被人嗬護嬌寵的日子是過的很不同。”

寶釵聽她娘話裡的味道不太對,怎麼聽著酸溜溜的呢?忙對著王氏行了一禮,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寶釵見過姨媽。”

王氏拉起寶釵道:“好好好,快進去再說吧,外麵怪冷的。”

眾人又魚貫進了榮禧堂,薛王氏和寶釵先拜見了賈母,接下來又是小輩們相互見禮。

見禮後幾個小輩不時打量著寶釵,隻覺得這般姿色絕美的姐姐隻在書中才得見,連幾人中模樣最出挑的黛玉都有了幾分自慚形穢。

寶玉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想著前些日子讀的曹植的《洛神賦》,隻覺得眼前人兒同書中的洛神合二為一,讓他一時間心馳神迷。

賈玥見他那樣,覺得怪丟人的,就悄悄地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在他不滿地看過來時對他比了個告狀的手勢,嚇得寶玉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求生的本能瞬間占領全部心神,忙拱手作揖,無聲討饒,再也不敢朝寶釵那邊瞎看。

開玩笑,這要是被自家妹妹跑去老爹那告上一狀,最輕的懲罰也是抄上幾本書,再嚴重了就不好說,那得看他爹當時心情如何。

黛玉被寶玉搞怪的模樣逗的抿嘴直樂。這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賈母拉著寶釵的手,上下端詳道:“這丫頭好相貌,可比這府裡幾個燒糊了的卷子強多了,日後前程定也差不了,她姨媽是個有兒女福的。對了,蟠哥兒怎麼沒見著?”

寶釵被誇的不好意思,微微低頭,露出小女兒的嬌羞。

薛王氏道:“才剛兒被管家領去見他姨丈去了,蟠兒那孩子不愛讀書,性子有些個頑劣,日後還得多仰仗他姨丈多加管教。”

王氏心裡一咯噔,聽這話的意思,這是就準備住下啦?心情頓時就複雜起來,連說話的**都減了幾分。

賈母隱晦地瞪了王氏一眼,讓她悠著點,彆失了禮數。

“他姨媽,老婆子讓人收拾了西邊帶角門的院子,你們母子遠道而來,就當自家住著,彆外道了才是。”

薛王氏:“蒙老太太不嫌棄,我們母子就舔著臉生受了。實在也是情非得已,娘家兄長突然放了外任,兩邊送信的錯開了,這才撲了個空。薛家京裡的宅子又年久失修,冰天雪地的也不好動工,隻好先叨擾貴府了。”

“今後我們一家的一應花銷我們自出,彆的就要勞煩老太太和大太太多擔待些了。”

賈母笑道:“她姨媽客氣了。”

嘴上說著客氣,心裡卻挺滿意,這薛王氏還挺上道。

花銷算自己的,府裡頂多就借個院子給她們住,沒有太多的經濟牽扯,就少了許多齷蹉,彼此相處也自在,這才是親戚之間長久的相處之道。

賈母又對王氏吩咐:“帶他們母女過去安置吧,舟車勞頓必是累了,晚上擺宴再給她姨媽接風。”

王氏笑著應了,又吩咐下人準備幾頂暖轎,天冷路還遠,來回折騰可彆凍著了。

薛王氏謝過賈母,便帶著寶釵同王氏往梨香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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