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傳來消息, 錦鄉候府分家了。
四房大姑娘容槿帶著母親和三個弟妹搬離了錦鄉候府, 住進了城西離錦鄉候府有些距離的四進宅院——容府。
也不知那姑娘用了什麼手段,不僅帶著親娘弟妹和她娘的嫁妝順利出了候府,而且還分到了屬於他們四房的那一份家產,外麵也沒有不利於他們四房的流言傳出。
這一亮眼的操作讓賈家眾人刮目相看,對容槿的手腕更是有了個直觀的了解, 之前對她的評價還是略低了,那姑娘是個能為的,世家貴族的當家主母,她當得起。
賈家眾人再次碰了一次頭, 確定了目標後的第二日, 賈赦就安排媒人登門說親去了。
容槿曾機緣巧合見過賈瑚一麵, 對瀟灑清俊又才華橫溢的賈瑚自是相當中意。不然也不會在平郡王妃派人暗中提點她後, 費了那麼大的心思使計脫離了錦鄉候府。
若是她想,其實她早就可以帶著娘親弟妹脫離錦鄉候府。
隻是她也有她的顧慮,候府內裡即便再**不堪, 也多少能為她們母子幾人提供些庇護。
寡婦門前是非多, 寡母帶著尚年幼的子女過活哪有那麼容易?早先弟弟太小,他們四房沒有個頂立門戶的男子, 離了這候府,勢必有那不開眼的欺上門來。
如今她再不必怕,弟弟大了也能立起來,若是同英勇候府的親事成了, 她便再無後顧之憂。
媒人上門,她也沒什麼好矯情的,十分痛快地應了親事,她娘還嗬斥她不矜持不害臊。
她對她娘的說法嗤之以鼻。
真是笑話!
矜持?矜持是能幫她頂立門戶還是經營理事?這些年但凡她矜持幾分,她們娘幾個早就被人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上天垂憐,讓她遇到這麼好的親事,這麼好的夫君人選,她若是再矜持下去,萬一這親事告吹了怎麼辦?難道以後留在娘家靠弟弟養?估計到那時即便弟弟願意她娘也得有彆的說辭。
親事很快定下,婚期定在了翻過年的三月十六。
待三書六禮都走完,時間也來到了小年節。
每到年節,都是大人忙的團團轉,孩子們樂淘淘的時候。
男孩子們再不用讀書寫字,習君子六藝、騎射拳法,女孩子們也不用繼續學針線女紅、琴棋書畫、管家理事。
每天似乎隻剩下一個任務,就是吃喝玩樂,怎麼開心怎麼來,怎麼自在怎麼來。
好像每逢年節長輩們就會變得格外的寬容,可以輕易滿足孩子們各種小心願,也可以輕易原諒孩子們的各種小過錯。
在這種歡快的氣氛中,孩子們之間的情誼之火迅速地燃燒起來,大有星火燎原之勢。
連城也被大家感染,同姐姐們也熟悉了起來,心情也在逐漸明朗。
連城同黛玉同歲,生日卻要小上半年,如今她就是英勇候府裡最小的女孩子,姐姐們憐惜她,待她更是尤為關心嗬護。
黛玉這幾日的心情也不錯,因為林家送年禮來了,還有一封她爹專門寫給她的家信,信中夾著幾張銀票,共有一千兩。
信中詳細地說了一些如今林家的事兒,又叮囑她照顧好身體,同外祖家兄弟姐妹好好相處,想家了就給他寫信雲雲。
信中也多少透露出短時間內並不打算接她回去和欲在林家族裡過繼個嗣子的信息,黛玉微微鬆了口氣,暫時不回去也好,她還想安靜地為她娘守三年孝,全了她的一片孝心。
至於過繼一事,她沒有話語權,畢竟她是個女子,將來終究會外嫁,無法延續林家香火,於外麵的事上也提供不了助力。
有了兒子,或許她爹會輕鬆些吧!娘已經不在了,還不是爹想怎樣就這樣。說是詢問她的意思,其實也不過是通知一聲罷了。
心中苦悶,卻無可奈何。
看著書信和銀票安慰自己,至少他爹沒有將她打包扔出家門再不管不顧,她也並沒成為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兒。
無論她爹娘之間有怎樣的恩怨情仇,她和她爹的血緣關係割舍不掉是事實,即便她心中再怎麼怨怪,心底掩埋著那份對爹的孺慕依賴卻是她沒法否認的。
就此,黛玉寫了自來英勇候府後的第一封回信,描述了她在候府的生活和學習狀況,字裡行間都透露著輕鬆愉悅。
“姑娘,二姑娘派人來催,說是孔家表姑娘和史家大姑娘已經到了,拜見了老太太就直接過去沁芳閣,三姑娘和連城姑娘還有東府的大姑娘都過去了,可就差您和寶姑娘二位了呢。”
雪雁一陣風似的刮進來,窗前的風鈴被帶動的叮當作響。
她來到衣櫃前,拉開櫃門,一邊取出件大毛鬥篷,一邊嘴不停的同黛玉絮叨。
幾位姑娘早早約定好年前要辦個詩會,地點就定在花園裡的沁芳閣,彆人都早早去了,隻等自家姑娘一個就不好了。
黛玉看了看時辰,的確不早了。
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就著紫娟的手穿起了大衣裳。
“就你急,這流雲居離沁芳閣才幾步路遠,半盞茶的工夫就到了,如何也不會遲了的。”
雪雁服侍著黛玉穿戴好,給她手上戴好暖袖,暖袖裡還塞了個小巧的手爐。
待一切收拾停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沒什麼不妥,這才滿意了。
沒一會兒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姑娘要小心些那位史大姑娘,奴婢總覺得她對姑娘懷著莫名的敵意,說話又總是口沒遮攔,喜歡往人心上捅刀子,事後還說自己有口無心太耿直,讓人不好同她計較,隻能吃啞巴虧。”
黛玉一頓,想起那位史湘雲姑娘,心中有些不得勁。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過那位姑娘,每次見麵時她總會時不時酸幾句,說幾句刺人的話。
等麵對寶玉時,又變成那個單純活潑又善解人意的嬌俏模樣。
變臉之迅速徹底,讓黛玉大感驚奇。
想起寶玉,黛玉心中有了幾分猜想,輕聲道:“寶玉倒是很樂意同史姑娘玩在一處,總是央求老太太去史家接人,若不是老太太壓著,估麼著那史姑娘就得常住這府裡了。”
府裡那麼多兄弟姐妹,唯獨寶玉待她最特彆也最好,得了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個想著她,又總是圍在身邊噓寒問暖關心備至,她很珍惜也很享受這份獨一無二。
如今突然冒出個史姑娘同她爭搶這份優待,黛玉有些不開心。
雪雁想起寶玉有些不滿道:“寶四爺又同哪個姑娘玩的不好了?聽說這幾日還見天的往梨香院跑,每次都被薛太太熱情招待,還留下用了幾次膳呢。”
自從來了賈家,寶四爺對自己姑娘如何,雪雁一直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在她看來,若是姑娘將來果真能配給寶四爺,也是樁不錯的姻緣。
她就從來沒聽過哪個高門大宅後院的環境氣氛如此溫馨和諧,單看大太太二太太過的日子,就足夠一乾女人羨慕嫉妒的紅了雙眼。
身為女子,若是能嫁進這府裡,那可真算是掉進了福窩窩。
寶四爺模樣好,性格也好,隻是有時候太好了一些。
他對自家姑娘是好的沒話說,可對彆家姑娘也不差啊!
雪雁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也說不好他的行事有哪裡不對,隻看他平日這個姐姐那個妹妹的,心裡就有些發堵,替自家姑娘抱不平。
黛玉聞言不在意的笑笑:“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寶玉就是那麼個愛玩愛鬨的性子,有人哄著他,縱著他,他就能樂不思蜀好幾日。”
頓了頓,加重了些語氣道:日後莫要再說這等混話,被人聽了去,你我主仆還怎麼有臉在這府裡住下去?”
說完黛玉就徑自朝外走,雪雁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另一邊,梨香院到沁芳閣的路上,寶釵坐在暖轎裡想著事兒,麵沉入水。
她出門前去正房同薛王氏告知一番,剛一進門就看見薛王氏正在縫製衣裳,一針一線的專注又認真,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再看那布料,顏色是暗沉的鴉青色,絕不是女子裁製衣裳的顏色,也不是他哥這個年齡適合的顏色。
她記得布莊裡從暹羅那邊新進了一批布料,鴉青色斜紋織絨呢就是其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