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托孤(1 / 2)

一行人剛下船,林管家就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郎迎了上來。

林管家給賈政和幾位賈家少爺見過禮,又向賈政介紹那個少年郎道:“這位是我們林府的大少爺,年前已經拜了祠堂,入了家譜。”

林管家特意說的直白點,免得賈家人再有個什麼想法,彆再輕視了大少爺,畢竟是過繼到老爺名下的長子,林家未來的繼承人。

其實有一點他沒說,老爺雖然從族中過繼了大少爺,卻並未將大少爺放在主母林賈氏名下,嚴格說來,大少爺如今也隻算得上是林家的庶長子。

林管家不大明白自家老爺的用意,嫡子難道不比庶子身份高貴又體麵?

這事兒容不得他一個做下人的質疑,再多的不解也隻好憋在心裡自己念叨念叨。

“小子林軒見過二舅舅,見過表哥表弟,見過妹妹。”林大少爺彬彬有禮地向眾人見禮問候,目光在黛玉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眼裡有驚豔一閃而過,之後又笑著招呼眾人上馬車。

黛玉扯出一縷笑,行了個萬福禮,說了句“黛玉見過兄長”,便再未言語。

此刻的她歸心似箭,一心擔憂著家裡的老父親,哪裡有心情去應付這個素未謀麵的哥哥,此時的林軒於黛玉而言也僅是個陌生人而已。

林軒的拳頭悄悄握緊,對黛玉輕乎他的態度極為不滿。在他看來,他如今可是林家大少爺,很快就會成為林家當家人,這個便宜妹子難道不是應該討好恭維他嗎?難道她日後不指望自己為她撐腰?

哼!簡直不知所謂,以後有她後悔的時候,到那時再想著巴結他,晚了。

賈政將林軒暗中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嘴角不自覺挑起一抹玩味的笑。

林如海啊林如海,終日打雁,臨了卻反被雁兒啄了眼。得是有多瞎,過繼了這麼一位披著人皮的……?咳咳,人皮下麵到底藏著什麼還未可知,隻絕對不像個人就是。

眾人到了林府,先去前院正屋看望林如海。

隻見他緊閉雙眼躺在床上,如同一段腐朽的枯木,臉色蠟黃泛青,眼窩深陷,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黛玉見此場景,再也控製不住,撲上去大哭:“爹,爹,玉兒回來了,您快醒來看看玉兒啊!”

林軒皺眉,語氣有些不滿道:“妹妹先彆哭了,爹能睡一會兒不容易,你彆吵了他。我看妹妹還是先回自己院子收拾一番,等晚些時候再過來看爹也不遲。”

黛玉悲傷的不能自已,這會兒並不想理會林軒。

寶玉卻在這時開口勸黛玉道:“林妹妹去梳洗一番吧,這些日子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又擔驚受怕,你這會兒臉色白的厲害,若是姑丈醒來看到妹妹這憔悴的模樣該擔心了。”

看黛玉哭的那麼傷心,寶玉的心裡悶悶的難受,想上前給她擦擦眼淚哄一哄她,又礙於場合不對,隻好先將她勸走。

黛玉抽噎了一陣,點頭道:“好,那我先回去梳洗,晚些時候再過來。”

黛玉同賈政告罪,又同賈璉林軒等人打了招呼,帶著丫鬟婆子回自己院子去了。

林軒這會兒臉色臭的厲害,看著黛玉遠去的背影,眼裡不自覺地帶上了些憤恨和惡毒。

這個便宜妹妹真是好的很啊!他這個當大哥的說話不好用,卻樂意去聽從一個外八路表兄的話,真是個天生外向的賤蹄子。

林軒在心裡咒罵,轉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了賈政黝黑的眼,幾個呼吸的時間,他感覺有十幾年那麼漫長。

等回過神來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連忙低頭垂眼再不敢看賈政的雙眼。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大型野獸盯上了似的,渾身汗毛豎立,連心跳都變得不規律起來。

賈政嫌棄地撇了他一眼就轉過頭不再看他。

有野心不算什麼,隻要你懂得審時度勢,又拎得清,彆人還會讚你一句智勇雙全。

可若是不懂的隱忍,過早地張揚膨脹,吃相又太難看,那就太讓人惡心反胃了。

這會兒床上的林如海幽幽轉醒,側頭看到一屋子人有些發懵,他記得賈璉,同幾年前變化不大,看著更加成熟俊逸。另外三個眼生的半大小子沒見過,都是眉清目秀的俊俏孩子。

眯著眼睛瞧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賈政。

真不能怪他眼拙,他同賈政見過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且這中間又間隔了近二十年,雖說中年的賈政同少年時差彆不太大,卻也讓他在記憶裡搜尋了好一會才找到賈政的身影。

林如海掙紮著想坐起來,林管家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伸手拿了旁邊的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儘量舒服地靠在上麵。

“二舅兄遠道而來,請恕如海身有不便,不能起身招待,怠慢之處,還請舅兄海涵。”

林如海慢悠悠地說著客氣話,每說一句還得停下來喘口氣,臉上死氣彌漫,看著隨時都有過去的可能。

賈政懸著的一顆心忽上忽下飄浮著,他是真擔心林如海嘎一下就過去了,這才見麵,還啥都沒交代清楚呢。

“海涵海涵,實在親戚,說這些就見外了。”

說完賈政就讓小輩們給林如海見禮,主要介紹了除了賈璉之外的三個小子。

林如海挨個看看,最後將目光轉到寶玉身上,著重問了幾個問題,看寶玉麵如冠玉,目光清澈,回話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心中便先滿意了幾分。

“軒兒,你先帶表兄表弟們下去安置,好生招待,為父同你二舅舅敘話。”

“……是。”

林軒心裡不是很情願,卻不能違逆林如海的意思,其實他很想聽聽林如海同賈政說些什麼。

室內靜謐非常,兩個大男人,一個歪靠在床上,一個坐在床對麵紅木椅上默默地喝著茶,偶爾傳來茶杯蓋碗相碰的清脆聲。

賈政喝了個水飽,放下茶杯,先打破了沉寂道:“你如今這模樣是**所至?無藥可救了?若是有什麼要交代的,就趕緊的吧!能力所及之處,能幫則幫了。”

他怎麼看林如海都已是彌留之際,那臉色跟個死人也沒差什麼,估計也就是吊著一口氣強撐著等林丫頭回來。趁著還能說話,不趕緊交代後事還等什麼?

林如海被賈政的毒舌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喘了好幾下才平息下胸口翻湧的怒氣。

話雖難聽,卻是事實。被賈政猜中了,他也沒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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