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胎暗結(1 / 2)

很快來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 愛俏的姑娘丫鬟們迫不及待地脫下厚重臃腫的棉衣, 換上輕便單薄的春衫。

園子裡花團錦簇,隨處可見春天裡那五彩繽紛的顏色。

玉蘭居裡滿樹的白色玉蘭花成了候府後院裡尤為獨特的景致, 姑娘們為了賞花, 每日往來玉蘭居的頻率都變高了不少。

春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早起的空氣中滿是泥土的芬芳。

這日一早, 史湘雲來候府探望賈母, 賈母客氣地虛留了一句, 史湘雲便順勢住了下來。

她陪著賈母閒聊了幾句,就提出要去看姐妹們。賈母也不欲同她多說,便笑著放了行。

“打聽清楚了麼, 史家近日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賈母歪在榻上, 由著琥珀拿美人捶給她捶腿,半眯著眼對侍立在一旁的鴛鴦問道。

“回老太太,奴婢私下問過同雲姑娘一道過來的奶娘, 如今史家兩位太太正為雲姑娘相看親事,雲姑娘似乎不大樂意,就尋了由頭躲了出來。”

賈母:“……”

她當然不樂意, 一門心思地惦記著這府裡寶玉之妻的位置,對叔嬸相看的人選自然是看不上眼。

那丫頭也是有意思,偽裝出那種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性格,用來掩飾自己真實的目的,其實司馬昭之心簡直表現的不要太明顯。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隻是沒那個必要拆穿罷了。

有林黛玉珠玉在前, 史湘雲根本沒戲。首先寶玉那一關她就過不去。

湘雲見過眾姐妹,便帶著丫鬟翠縷前往關雎院去找襲人。

與其借口去找襲人,不如說是她想要偶遇寶玉。寶玉有自己的院子,平日也極少同姐妹們一處玩耍,她來十次,能遇到寶玉一兩次都算好的。

自她發現這個問題後,就通過鴛鴦結交了寶玉的大丫鬟襲人。在她刻意引導下,二人感情處的極好,比同賈家姐妹們還要強些。

自此,她每每都拿著看望襲人的幌子往關雎院鑽,就是期望能同寶玉來個不期的邂逅,相處日多,若能培養一番深情厚誼就更完美了。

史湘雲的這番動作,直接讓姐妹們冷淡疏遠了她。

姑娘們自小受賈家風氣和正統教育熏陶,主仆界限劃分的相當清晰明確。

主就是主,仆就是仆,絕不允許出現那種主仆不分的混亂情景,更彆說還彼此姐妹相稱。

身份地位本就不對等,更不是一個階級的人,談姐妹情誼,太扯蛋了些。

關雎院裡四處靜悄悄的,湘雲一進院門就感覺到了。正欲尋個丫鬟問問,就見麝月迎麵走了過來。

“奴婢見過雲姑娘。”

湘雲不解地問:“襲人呢?怎麼不見?”

麝月朝西廂房努努嘴道:“胃口不舒服,這會兒正歇著呢!”

最近這些天襲人動不動就借口不舒服躲回屋裡歇著,手上的活都扔給了她,害她多乾了許多活,手都變粗了不少。若不是看在那根銀簪子的份上,她才不管。

她讓襲人找個大夫看看,襲人還不願意,隻說她吃壞了東西,養養就好了。

同是大丫鬟,襲人人緣比她好,平時得的賞賜也更多些,甚至還管理著四爺的私房,這會兒襲人又把手裡的活推給她,她自然不樂意。

不過拿人的手軟,看在簪子的份上,她就算心裡不得勁,也不好說什麼。

史湘雲道:“那我去看看她,同她說說話。”

走了幾步,狀似隨意地問麝月道:“四哥哥去哪兒了,怎麼我來了也不說出來迎迎?”

麝月笑著回道:“一早就被二老爺叫走,好像是出府去了。”

“……哦!”湘雲淡淡的語氣中隱含著幾絲不甘和失落。

神經較粗的麝月並未察覺到她的異常,將她送去西廂門口就轉身回正房做活去了,臨走時卻不忘招呼小丫鬟給史湘雲上了茶點。

襲人本就沒睡,聽到動靜早就起身迎到了門口,見到湘雲的第一時間便給湘雲見了禮,態度謙和,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錯來。

史湘雲上前拉起襲人的手,笑道:“你我姐妹之間,哪兒來的那麼多禮,不是說不舒服嗎,趕緊回去,躺著說話也是一樣的。”

說完又細細打量了襲人一番,驚訝道:“你是不是長胖了,這才過了一個年的工夫,臉圓了,腰身竟變得這般粗,想必是你好東西沒少吃吧?”

打趣完,史湘雲就伸出手想去抓襲人腰間的癢癢肉,駭得襲人閃身躲開,臉色也變得煞白。

襲人一把抓住史湘雲還欲作亂的手,扯著嘴角強笑道:“就是因為吃的太多太好,這才傷了胃口,三五不時地吐上一回,再好的東西也無福消受了。”

“就沒讓大夫瞧瞧?”湘雲見她臉色慘白,這會兒倒是真信了她不舒服。

襲人回道:“看過的,開了幾位丸藥,說是胃口上的毛病好的慢,還得慢慢養著才是。”

襲人將茶水點心往湘雲麵前推了推,又問:“你今兒個怎麼過來了,最近不忙著做針線了嗎?”

史湘雲笑笑,沒回答襲人這個問題,岔開話題道:“我給你帶了禮物。”

說著就從荷包裡掏出了兩個女孩戴的金戒指,一個海棠花樣式,一個如意結樣式。

襲人真心道了謝,捧著說了不少史湘雲愛聽的話,逗的她哈哈大笑,晦暗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史湘雲旁敲側擊地問了許多關於寶玉和黛玉之間的事兒,襲人則挑了些自己知道的事兒同她說。

對於林黛玉,襲人和史湘雲都表現出不同程度的不喜。隻因寶玉待林黛玉的與眾不同和上心程度,讓她們心中吃味,羨慕嫉妒,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將林黛玉同“狐媚子”畫了等號。

這會兒沒有旁人在,兩人就肆無忌憚地說起了林黛玉的壞話,語氣酸的呦,估計連她們自己都未察覺分毫。

快到晌午,榮禧堂傳繕,史湘雲才告辭離開。

襲人送走了史湘雲,滿腹心事地依在床頭,手輕輕地附在小腹上,心中百感交集。

自那次後,她的小日子遲了近兩個月沒來,最近又總是睡不夠,隔三差五地泛著惡心。她私下找小廚房的婆子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已經能確定,她懷孕了。

一瞬間的驚喜過後,接踵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驚慌惶恐。

想瞞天過海,可她的肚子藏不住。

想坦白相告,又不知道該向誰說。

這候府裡的爺不少,卻無一庶子的存在,這說明了什麼?襲人不敢往深了想。

寶玉如今尚未成親,就先有了庶子,二太太怎麼會允許這個孩子出生?

百思不得其果的襲人,這會兒心中湧起一絲悔意。

悔當初自己不該一時心軟縱容了寶玉,竟給自己擺出這麼大的一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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