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讓我好找, 竟一個人躲在這裡享清閒。”
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賈玥回頭,見是賈璃,站起來迎了幾步, 笑問:“這大熱的天, 大夥都歇晌呢, 璃兒妹妹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兒?”
“天怪悶的, 又睡不著, 就來看看你,同你說說話。”
賈璃也不客氣,徑直坐在涼亭中的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白瓷浮雕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連喝了三杯,才將一路過來的暑氣消去了不少。
賈玥手拿一把蝶戀花雙麵繡團扇緩緩地搖著,淺笑道:“嗯, 是悶的有些不正常, 瞧著是要下一場大雨。蓉兒媳婦身子恢複的如何,端哥兒可還好?”
“好著呢,小孩子長的快,一天一個模樣, 已經會認人了。”
說起侄孫子賈端,賈璃難得地笑得柔和溫暖,那孩子合她的眼緣, 看著他心情都變好了不少。至於秦可卿,她提都沒提,好不好的她並不那麼關心,反正有賈蓉操心呢,如何也輪不到她一個做長輩的費心。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誰也沒提賜婚一事,隻賈璃告辭時說了句語焉不詳的話:“三姐姐且放寬心,這世上諸事多變化,絕處逢生亦不是不能,焉知不是那柳暗花明又一村?”
“……嗯?”賈玥眨眨眼,看著賈璃一臉的迷惑不解,賈璃沒說話,隻回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賈璃天生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又有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平日少言寡語多思多想,身邊的人早讓她研究了個通透徹底。
她早看得明白,西府裡最厲害最深藏不露的人當屬二叔賈政,最豁達睿智活的明白的當屬老太太,最有心機手腕的當屬瑚大嫂子容氏,最受不得束縛心最野的當屬三姑娘賈玥……!
賜婚後,賈璃有些好奇賈玥的反應,也有著幾分擔心,就想著過來瞧一眼。
比起這些,其實她更好奇的是接下來賈政二叔的反擊手段,她始終覺得政二叔不會就這麼默默無聲地認下這樁婚事。
連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閨秀都知道這樁親事是個坑,又更何況是精明神秘的政二叔!
……
賈政看著麵前這個臉頰清瘦性子沉穩了不少的賈玥,輕聲問道:“這樁賜婚來的突然,賈家如今很被動,為父在做決定前,需得問過你的意思,玥兒對這門親事的態度是……?”
賈玥心裡矛盾極了,她自然一百一千個不願,可若是為了她自己而搭上整個賈家,她也是萬萬做不出的。
“我、我……”
賈政看出她的猶豫,直接點出來道:“不用考慮其他,你隻說說你自己的想法,你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賈玥心下一鬆,偷瞄了一眼賈政,鼓足了勇氣,小聲道:“女兒想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不想一輩子困在後宅的方寸之地,過那勾心鬥角的日子。”
她很清楚自己的願望有多麼的天方夜譚,也並不敢報多大希望。隻是她爹讓說,她就可真心話嘮唄,能不能實現就再說,過過嘴癮也挺好。
賈政嘴角眉梢一陣抽搐,怎麼,玩的這麼大……嗎?
知道這丫頭性子有點跳,沒想到人家的誌向是外麵的星辰大海,心寬的連他這個當爹的都有些自愧不如。
賈政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無奈道:“行了,爹知道了,你這段時間老實待著,不許出府,千萬彆鬨出什麼幺蛾子知道嗎?”
……哎!想不開呀,當年生那麼多孩子乾嘛?如今看來,都是債!
賈玥幾次欲言又止,又覺不妥,輕抿嘴唇,回道:“是,女兒知道了。”
平順王府,前院書房中。
三皇子徒曆暴躁不已地發泄了一頓,砸了一地的碎瓷,胸口的火氣才漸漸平息下去。
幾個幕僚低頭縮肩裝鵪鶉,都不想這個時候觸碰三皇子的黴頭。
聖上在政事上更為倚重信任二皇子,他們又能怎麼辦?
南部水患,波及了十幾個州縣,房屋坍塌,千裡良田變灘塗,幾十萬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聖上下旨命周邊縣市開倉放糧,又調撥了二百萬兩白銀和藥品等物質安頓災民,以備災後重建等事宜。
在不缺糧食不缺銀子的情況下,這個差事的難度係數大大降低。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事兒就是一樁送功績的美差,辦好了就在履曆上添上一筆重彩,於日後加官進爵大有裨益。
朝堂上蠢蠢欲動的官員大有人在,自薦前往災區賑災的也不在少數。二皇子和三皇子均在此列,最終聖上卻欽點了二皇子為欽差大臣,押送銀兩物質前往災區賑災。
眼瞅著這麼大一塊蛋糕被二皇子收入囊中,三皇子自然憋屈憤怒。南部地區自來繁榮富庶,又牽扯著地方鹽政,裡麵可操控的利益大了去了。若是被二皇子捷足先登,在這場奪嫡的博弈中他自然就落了下乘。
一個臉頰消瘦,顴骨凸出的幕僚先打破了凝滯的局麵,操著一口沙啞的嗓音道:“王爺請稍安勿躁,安王此去災區是福是禍尚不可知,看似輕巧,實則風險重重,災區除了水患就是疫情,或許還會興起民亂,安王即便身份再尊貴,也不過就是□□凡胎,那樣混亂惡劣的環境之下,出個意外再正常不過。”
另一個麵白無須眯眯眼的幕僚點頭附和道:“是極,是極,即便繞過了天災,也躲不過**。隻要王爺您想,動動手指還不是手到擒來?”
最後一個麵容普通沒什麼存在感的幕僚有些不同意見,猶豫道:“這出手了就有痕跡,若是被安王拿到了證據,再捅到聖上那裡,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話音未落,就遭到了徒曆和另外兩個幕僚的不滿瞪視,尤其是徒曆,看他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紮倆窟窿的模樣,嚇得他一個哆嗦再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