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源書院在青陽郡名聲極大, 更有勝者,因在大周朝能排上前十, 自來有許多外地學子慕名前來。
是以能此處讀書之人, 不是本身有真才實學就是家中非富即貴。一般人想來這裡,花上許多功夫或都不成。
盧景程能進來讀書,一個是他本身學識不錯, 其二,他的老師周夫子和青源書院裡一位授課先生乃是昔日同窗, 經由他的推薦盧景程才能如此順利地入學,否則就算他學識能力不錯, 亦不會這麼容易。
須知這偌大一個青陽郡,出挑出色的人不知凡幾。
薑彤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早飯,才不慎情願地跟著那書童,去往青源書院。
“你家少爺今日不上學嗎?”薑彤自覺心情不好, 說出的話也像是賭著氣。
洗筆低著頭,心道少爺怎麼可能不用上學,且每日功課繁複著呢,這不是奶奶您,少爺才讓自己一早趕了過來麼。
一邊暗暗腹誹,想這少奶奶也真是的,自個兒偷偷來了青陽郡就算了,有本事就彆讓少爺知道啊, 既是存了心讓少爺知道, 何不一開始就給少爺來封信, 總好過像現在這樣,因什麼都不知道,有些措手不及,忙亂的很。
他家少爺費心費力的,臨時安排,事事顧及。就說昨晚為了陪著少奶奶,一夜未回,第二日天不亮,將將卯時就趕回了書院,梳理搭理妥帖,方不至於錯過一節課,細數一下,這才睡了幾個時辰,奶奶竟也不知心疼心疼少爺。
是的,他心裡就是認為薑彤就是故意讓盧景程發現的她,不然怎地會那麼巧合能遇上?
洗筆自覺得薑彤也不是多賢惠懂事,恐怕忍耐不了寂寞才偷跑過來,家中婆婆也不顧了,也不怕叫旁人知道,笑話了去。
不過眨眼的功夫,洗筆心底就想了這麼大一通,然他麵上卻是一本正經,眼珠子轉了轉,抬頭揚起一個笑臉,道:“奶奶哪裡的話,書院裡半個月不過才得一天假期,少爺學裡昨日放了假,也是巧了,恰就碰見奶奶。今日卻還是要照舊上學的,好懸少爺一大早趕了回來,不然錯過一節課,先生是要生氣的,連帶還有懲罰。”
這書童嘴皮子彆樣利索。
薑彤抬眉,問:“你叫什麼,是相公的書童?”
薑彤那時隱約聽陳桂香說過,盧景程身邊是有個書童伺候的。
想來便是眼前這個了。
“回奶奶的話,小的喚作洗筆,還是少爺賜的名呢。”
薑彤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通,隨意問:“多大年紀了。”
洗筆躬身回答:“十六。”
年紀不大,行事做派倒是穩妥老練,口裡不忘處處替他家少爺說話,薑彤心內輕輕嗤了一聲。
說了兩句,隨後便也不再開口。
洗筆一早雇好了馬車,就在客棧旁邊等著。
人都出來了,才道:“奶奶上車坐好,小心些點。”
喜兒利索伸手給打了竹簾。
薑彤提著裙角上去,喜兒才跟著爬了上來。
待二人坐穩之後,洗筆才一屁股坐上外頭的車沿上,一邊招呼讓車夫趕車。
“小姐,咱們過去乾什麼呀。”竹簾子掛上後,喜兒壓低了聲音,湊近了,小聲跟薑彤說話。
“我不知道,估計讓我們去參觀參觀吧。”薑彤心不在焉的回答。
誰猜得到盧景程的想法。薑彤手放在肚子上,嘴上輕輕哼了哼。
“小姐,你說少爺還有沒有在生氣啊?就咱們偷偷來青陽郡的事?”因為怕外麵的洗筆知道,喜兒不止說得小聲,眼睛還時時往外麵張望,好像怕人偷聽一樣。
“他生氣?他為何要生氣?不說我已然道了歉,隻我為何就不能過來了?我又不是賣給他家了,還要隨了他的想法,隨他打罵不成!”
這話完全是碰了薑彤的敏感神經,昨晚才生生吃了盧景程一個大虧,鬱悶得不行。
一聽喜兒這樣問,瞬間火氣又被挑起三分。
脾氣不是對著喜兒,完全是對著盧景程發的。
這還是她克製了的後果。
知道自己不該無故牽連彆人。
喜兒自然了解自家小姐的性格,並不生氣。
見她這樣,料想定是昨晚是在少爺手裡吃了虧,才會氣不順。
於是連忙給薑彤順順後背:“小姐寬寬心,是喜兒說錯話了,您彆生氣,肚子裡還有小少爺呢,彆以後小少爺也是個急性子急脾氣,多不好。”這就轉移了話題,說個頑話,試圖讓薑彤開心點。
薑彤心道,你家小小少爺以後還真就不是什麼好脾氣好性子的,但這可跟我不想乾。
小霸王不隨她。
漫說盧景程那般厲害的人物,以後會位極人臣,不照樣得在她兒子手裡吃虧?
這麼一想,心裡竟生出一股詭異的自豪感。
她怕什麼盧景程?怕什麼他以後會勾搭彆的女人欺辱於她?她肚子裡可是揣著一張王牌護身符呢!
薑彤想,總不能白白懷小霸王一場。
這不是有好處了。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腦補許多,堪堪將那氣不順的事擠到了一邊。
如此,薑彤才不肅著臉了,漸漸平靜下來,
隱約也有了個好模樣。
暗暗觀察的喜兒總算鬆了一口氣。
外頭的洗筆知道少奶奶主仆在說話,先前稀稀疏疏低低的聲音,他也沒特特豎起耳朵來聽,隻不過後來賀雲珍聲音大了些,那幾句話,倒是聽的一清二楚。
不免暗暗撇嘴,這奶奶還是個氣性大的,竟以為自己沒錯,莫不是都成了少爺的不是了。
不過這些念頭他也隻好在心裡想想。
再如何這也是他家奶奶,倘或自己麵上有一兩分不尊重輕視叫少爺發覺了,依著少爺的脾氣,定沒有自己好果子吃。
洗筆對盧景程的脾性還是有些了解的,小事能容忍,卻一定不能叫人觸犯他丁點底線。
駕車的漢子是個老手,又知道裡麵那位夫人懷有身孕,是以也是格外小心,馬車四平八穩的。
速度並不快,約走了有半個時辰,才到了青源書院。
洗筆下了車,朝裡頭喊了一聲。
薑彤和喜兒以才出來了。
一眼看過去的就是外圍院,白色的牆,黑色的瓦。
眼前這是個西南門。
洗筆走在前麵一點,一邊側身給薑彤介紹。
青源書院極大,大小院落足有三百餘間,縱橫交錯,姿態各異,大大小小的建築房舍分布其中,交叉有序。
期間又有假山怪石嶙峋,亭台樓閣。
碑額詩聯,比比皆是。
洗筆領著賀雲珍往這處來,自然不是正經學堂,學生們讀書上課的地方。
青源書院占地麵積很大,洗筆進去的這處,應該算是書院附帶的最外圍的一個院子。
乃是住舍。
住舍旁另有一座院子,裡頭有個間歇閣,是用來接待外客人的。
主要是學生親屬。
這點算是很人性化,書院也並沒有女子不能入內這種規矩。
有許多外地的學習,親人家屬過來時,一般都會先安排在間歇閣,隻要提前跟管理老師報備登記一下就行。
顯然,盧景程今日早晨已經把這事處理好了。
所以薑彤能夠進來沒受到阻攔。
洗筆道:“已經快要午時,少爺該下學了,奶奶且先在此稍作歇息,等上一等。”
薑彤點頭,也沒說為難一個小童。
如此,洗筆便先退下了。
這間歇閣大大小小占了一塊地方,裡頭景色還算過得去。
外頭還還有個開闊的八角亭,尖尖的角兒,格外好看。
一方石桌,三個石凳。
旁邊栽種了幾棵高大茂盛的樹,也不知是什麼品種,薑彤並不識得。
隻覺得樹的位置實在討巧不多。
茂密的樹枝乾葉完全將小小八角亭籠在其中,曬不著炙熱的日頭,看上去涼爽又舒適。
薑彤不耐在屋子裡等,便提著裙角去八角亭那邊坐。
因太無聊,支著下巴想事情,出神。
不一會兒,略覺困頓,卻此處甚好,隱在陰影之下,又偶有微風吹來。
薑彤雙手捧著下巴,半眯著眼睛,微微打起了盹兒。
她卻不知,正有一男學生,經過間歇樓,正踏入月亮門口處,原是進來尋住舍管理老師,卻不料正撞見,小涼亭中,美人嬌憨打盹的一幕。
頓覺眼睛一亮,眼裡閃過些許經驗。
卻這人名叫魏曄鳴,最是個風流浪蕩的性子。
薑彤哪裡知道,她不過是打了個盹,卻招來了彆人的惦記。
那魏曄鳴被亭中嬌憨可人的美人勾起了幾分心思,心頭癢癢,心思一轉,便也停住腳步,沒急著過去。
轉頭喚來書童,附耳囑咐,讓他去打聽打聽,看今日哪個學生有家屬來探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