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愣。
他反射性地順著時安的視線看了過去。
隻見在不遠處,角落牆壁的陰影之中,一個賓客垂著頭,無聲無息地靠著牆,好像是睡著了似的,和周遭熱鬨的氛圍不入。
一個侍者似乎也發現了異樣。
他端著托盤走了過去,低聲詢問著什麼。
周圍一片安寧祥和。
但卻仿佛有什麼不安定的元素在空氣下湧動。
毫無預兆地,賓客的手臂猛的抽搐了起來!
他的皮膚在刹那間崩裂,但是流淌出來的卻不是鮮血,而是一種琥珀色的汁液。
“哐當!”托盤落地的聲音清脆刺耳,如同利器一般撕裂空氣,慘叫聲劃破夜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賓客原先鼓脹飽滿的身軀像是被捏扁的氣球似的,迅速地垮塌下來。
拳頭大小的漆黑蟲子他身上的傷口從中湧出,一隻接著一隻,密密麻麻,如同洪流般淌到地麵上,觸足在地毯上抓擦出令人牙酸的細碎聲響。
魔物!是魔物!
怎麼可能!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霎時間,驚慌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響徹廳堂。
驚恐混亂的人群爭先向著出口湧去,聲嘶力竭維持秩序的聲音被吞沒,無法得到一絲一毫的注意。
時則淳鐵青著臉,一手護著時瑞向後撤,一邊大吼著什麼,能力者艱難地逆著人流向前,試圖將騷亂控製在小範圍內。
砰——!
燈在混亂中炸裂開來,驟然降臨的黑暗再次帶起一片驚慌的尖叫。
在人流的擁擠下,管家發現自己到處都找不到時安的身影。
他不由得驚慌大喊:“少爺——”
一片混亂中,無人回應。
在漫無目的四散奔逃的人群中,立著一個無動於衷的身形。
他看上去和周遭不入。
時安不閃不避地站在那裡,神情平靜,蒼白的臉上神色淡薄,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被濾乾,眼眸微眯著,猶如漆黑的深淵。
伴隨著刺耳的吱吱聲,拳頭大小的魔蟲衝至時安的麵前。
腦袋上的六隻小眼睛內閃爍著陰毒而貪婪的光,尖銳的螯足閃爍著寒光,似乎期待著將麵前不堪一擊的人類撕碎。
但是下一秒,它僵住了。
那個人類的身上有一種很古老的氣息。
魔蟲謹慎起來。
它仰起上半身,仔仔細細地嗅著空氣中的氣息。
麵前的少年從皮肉到骨骼,全部都是百分之百的人類,在黑暗中散發著誘人食欲的血肉芬芳。
但是——真正承擔著魔力的靈魂卻呈現出一種可怖的形態。
某種龐大的,不可視的陰影附著於對方身後,帶著冰冷的威懾力,仿佛深淵投來幽暗的一瞥。
一種本能的畏懼開始在靈魂的深處騷動。
隻見時安垂眸看了過來。
長長的眼睫下,幽深的瞳孔中,赤紅色的陰翳在徘徊。
雖然他的表情仍舊平和寧靜,但是魔蟲就是能夠感受到……
對方現在脾氣很壞。
——!!!
魔蟲的身軀抖了一下,毫不遲疑地轉身就逃。
事實上,時安的確感到十分不快。
所有的龍都是領地感極強的生物,它們狹隘而傲慢,對除自己以外的魔物充滿了戒備之心。
在這點上,深淵巨龍尤甚。
雖然時安現在失去了龍的形態,但是這不代表他能夠容忍這種肮臟的,低階的生物,居然膽敢恬不知恥地入侵到自己的領地之中——並且在沒有經過自己允許的前提下,肆無忌憚地把它變成屠宰場。
這是侮辱。
在一片混沌之中,少年纖細的身形幾乎被那沉沉的暗色吞噬,柔軟,無辜,脆弱,似乎能夠被輕易碾碎。
他一步步穩穩向前。
身上暗沉沉的威壓漫不經心地釋放,空氣中仿佛都帶上了一絲灼燙灰燼般的熱意。
就像是遇到礁石的洪水般,魔蟲爭先恐後地在時安的身邊散開,逃離,在他的身邊留下一片真空地帶。
——膽敢無視惡龍的存在,就要承受隨之而來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