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雨下了幾天,手機經常推送提醒市民出門小心,以防台風暴雨傷人。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人臉上,流經整個城市的北江怒吼著拍向兩岸。
許銘踉蹌著跑上大橋,不留情的雨點狠劈下來,他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狽,但他分不出心神來注意這些,一個將死的人又怎麼會在意這臨死前的安寧呢?
事業有成的許銘剛遭遇朋友的背叛,不僅公司破產,並且欠下幾千萬的債務。遠在農村的父母趕來看他,卻被幾率小得可憐的大型追尾車禍永遠帶離了人間。
料理完父母喪事後,許銘突然暈倒在地,送往醫院後卻被診斷為惡性腫瘤,生命隻剩下幾個月。萬念俱灰之下,他跑來了北江,想借由滔滔江水將他短暫的人生葬送。
他爬上欄杆,正準備往下跳,卻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撐著一把寬大的黑傘,目不斜視地從橋邊路過。
“喂,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嗎?”知道自己要死了,許銘完全沒有了顧忌,瞧見一個古怪的身影路過,忍不住發問。
“叫我?”青年回頭,黑色的傘麵下露出一小節慘白的下巴,血紅色的唇含著唇珠,一張一合,“唔,你在跳江?”
“你不勸勸我嗎?”
“可是一個真心尋死的人怎麼攔得住呢?”青年終於舍得將傘麵移開了,素著一張臉,唇紅豔如惡鬼,臉上的疑惑同稚子般天真。驚雷一閃而過!
“這個眼神太漂亮了!”畢意卿忍不住低聲喃喃。
從一開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營造了一個詭譎的氣氛,下大雨時不在家卻撐著一把傘在街上遊蕩,早早暗示了周鏡的不對勁,更何況那個笑,放在鏡頭裡就是驚鴻一瞥,平靜、疑惑和羨慕等情緒一一呈現,江淮不僅將它們完美地糅合在一起,而且還賦予一種美感,創造出美的張力。
周鏡在故事裡是一個瘋子,白天遊走於人群中,風度翩翩,數不勝數的人愛慕於他;晚上待在家裡操持家務,將家裡管理得井井有條,不少鄰居動了心思,想把女兒嫁給他。
誰會想到這完美的皮囊下會是一個瘋子,而且還是一個冷靜的瘋子。愛上這個人其實就是愛上了一副空殼,他的靈魂早已遠去。
這個瘋子每到暴雨就會打著一把黑傘遊蕩在街上,所以在這個雨夜,才會有這麼荒誕的見麵對話。
畢意卿從平靜到狂熱,從不以為意到癡迷,也不過用了十幾分鐘,僅僅十幾分鐘而已。江淮絕對是周鏡這個角色的不二之選!
他的靈魂不禁為此而顫抖,那是找到了靈感繆斯帶來的喜悅,他想上前去擁抱周鏡,卻被顧錫遊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
這一腳不重,一下子把他給蹬清醒了。畢意卿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顧哥,你給我留點麵子唄。”
“都是自己人,怕什麼?”顧錫遊沒給他嬉皮笑臉的時間,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提醒他,“繼續看下去。”
畢意卿知道他顧哥是看進去了,態度隻怕比自己還認真。
自己剛剛那瘋魔的狀態,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前不久還有一個導演被爆性.騷擾,畢意卿也不希望江淮被自己嚇退,他的確是有些上頭了。
不過那也是演員演得太好了嘛!他真的就是單純欣賞演技。倒是他顧哥,從前也沒見這麼緊張過吧?
許銘被噎了一下,倒也不著急尋死了,隻是仍然扒拉在欄杆上,語氣低沉:“我破產了,負債幾千萬。”
“我有存款,但是有一堆覬覦我存款的人,每天都在想著怎麼讓我去死。”青年雪白的臉浮現出諷刺的神色,隻有這一天他露出真實的內裡。
“我父母在來看我的途中遇上車禍走了。”許銘的眼裡殘留著悲痛,這才是他放棄生命的最大原因。
“想讓我死的就是我的父母。”
想要尋死的主角發現自己不如被人慘,世界上居然還有不愛自己孩子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聽聞。
“所以,跟我回去嗎?”瘦弱的青年發出邀請,許銘發現青年耳朵上有一個小小的耳洞,他猶豫了,最後還是選擇了跟著周鏡回去。
大不了換個時間再死,他想。
他伸手抓住了青年的手,有些乾燥,卻意外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