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
司潮從來沒有見過徐青柚這個樣子,她表情依舊淡淡的,甚至比平時還要帶了幾分冷肅,但那清清透透的眸子裡又含著一層水光,剛才看著他的時候,他竟然看到幾分令人心頭悸動的深情。
“怎麼了?”他儘量放柔聲音,盯著她問道。
徐青柚彆開目光,“沒事。”
司潮歎息,“那我陪你坐一會兒。”
“嗯。”
二人就這麼靜靜坐著,從夕陽西下坐到夜色降臨,夜風微涼,司潮怕徐青柚凍著,正欲把外套脫下來給徐青柚穿上,就被徐青柚攔住,“不用了,回去吧。”
“你吃晚飯了嗎?”徐青柚站起來,一邊往家走一邊問。
司潮走在她身邊,看著地上兩個人並排的影子,不自覺勾了勾唇角,“沒有,本來想來你們家蹭飯。”
“那你不早說。”徐青柚皺眉看他,“我今天去老師家吃飯了,也不知道家裡今晚吃得什麼。”
司潮笑笑,“沒事,我去看看謝導就走,回去隨便吃點。”
提起謝華英,徐青柚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司潮,“我媽上回和我說,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司潮對謝華英那麼尊敬,聽到她不同意,不說立刻知難而退,也總該有所遲疑吧。可她沒想到,司潮一臉平靜,“我知道啊!”
“你知道還……”徐青柚微訝。
“又不是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同不同意隻是一個影響因素之一而已,又不能決定什麼。”司潮笑著揚了揚眉,“再說你又不是那麼聽媽媽的話,怕什麼?”
“誰怕了。”徐青柚翻了翻眼皮,“那你應該知道我媽為什麼不同意吧。”
司潮收起唇角的笑意,正色說:“大概能猜到一點,我雖然人帥多金性格好,乍一看是個完美的戀愛對象。”
徐青柚心說:“哪兒來的自信。”
“但是,”司潮輕歎一口氣,“仔細一想,和我在一起其實沒那麼輕鬆,隨時都有可能被推到風口浪尖上。而且我工作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家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沒多少時間陪女朋友,除了這個還有很多缺點,”他笑得坦然,“我都數不過來。”
徐青柚沉默著看他,男人遠比她想象的清醒。
“但是我琢磨著,這世界上任何兩個人走到一起都會有很多麻煩,以前課本上怎麼說來著……”司潮想了想,“矛盾是普遍存在的,我們不能因為怕麻煩怕矛盾就不和人產生聯係了,你說對吧?”
“對。”徐青柚點了點頭。
“所以啊,謝導擔心的那些問題,我會努力解決,”司潮低眉笑笑,抬手輕輕幫徐青柚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彆到耳後,“護你一生無憂這樣的話我實在是不敢承諾,我隻能說我會儘我所能。”
徐青柚陷入了思考,絲毫沒有注意到男人的舉動過於親近,半晌才台步繼續往家走。
“你一會兒回去吃什麼?”
司潮跟上,“不知道,助理應該給我冰箱裡塞了點麵包牛奶。”
徐青柚:“我給你下碗麵,吃了再回去。”
司潮笑,“你應該說下麵給我吃。”
徐青柚麵不改色,“多老的段子了,無聊。”
司潮也不反駁,就是一直咧著嘴傻笑。徐青柚開院門的時候回頭看見了,白了他一眼,“你笑點是有多低。”
“我笑彆的呢。”
“笑什麼?”徐青柚打開門,隨口問道。
司潮壓低聲音,“徐老師為我下麵,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彆想太多,”徐青柚打開房門,“正好我也餓了。”
謝華英坐在客廳看電視,見司潮和徐青柚一起回來,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就換上得體的微笑跟司潮打招呼。
徐青柚問謝華英,“晚飯吃德什麼?”
“餛飩,”謝華英說話雖然還有點含糊,但已經利索多了,“你說在老師家吃飯就沒留。”
徐青柚“嗯”了一聲進廚房,沒一會兒就端出兩碗陽春麵,還給司潮那晚打了一個荷包蛋。
礙於謝華英在場,司潮隻能壓抑著喜悅和激動,儘量平靜地說:“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徐青柚:“留學的時候鍛煉出來的,隻會簡單的,而且不怎麼好吃。”
徐青柚的手藝就是很普通,但司潮卻連麵帶湯吃得乾乾淨淨,恨不得把碗都舔了,幸福想衝到街上裸奔。
吃飯的過程中,謝華英就坐在一邊沙發上默默看著,見兩個人都吃完了,這才狀似隨意地跟徐青柚說:“明天的相親,你彆忘了。”
徐青柚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今天什麼日子,一個兩個都要讓她相親。但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一臉冷漠地直接揭穿,“哪兒來的相親,您也不看看我是會聽您的話乖乖去相親的人嗎?”
謝華英被狠狠噎了一下,她上次聽徐青柚說不會和司潮在一起,便想幫她擺脫司潮的追求,以司潮的聰明,知道她安排徐青柚去相親,應該就明白了。可沒想到徐青柚一點都不配合。
徐青柚看了眼司潮,“你早點回去吧。”
司潮沒應,而是說:“我幫你把碗筷收了。”說著就端著碗筷進了廚房。
謝華英趁機推了徐青柚一把,意思是讓她配合。
徐青柚瞥了眼廚房,說:“您彆摻和了,我會解決。”
謝華英蹙眉,她是個很要麵子的人,即便拒絕彆人,也不會直接拒絕,都是繞著彎子暗示,這樣給彼此都留麵子,偏偏她這個女兒是個再直接不過的人,根本不會留情麵。
被徐青柚這麼一點破,謝華英麵對司潮就有點尷尬,她於是扶著拐杖進了臥室。客廳就剩徐青柚和司潮兩個人。
徐青柚上樓從臥室裡取出司潮的衣服和傘,遞給他,“衣服上的油點我給你洗了。”
司潮驚喜,“嘖嘖”了兩聲,“我怎麼覺得徐老師還有賢妻良母的潛質。”
徐青柚冷冷掃他一眼,“這是一個成年的必備生存技能。”
司潮也不反駁,就眯著眼睛笑,今天真的是值得紀念的日子,不但吃到了柚子做的飯,還拿到了柚子洗的衣服。“我敢保證,你一定沒有為彆的男人做過飯洗過衣服吧。”
徐青柚:“我外公。”
“除了你的家人。”
“去非洲一個部落,為了討好酋長,幫他家裡所有人洗衣服做飯。”
司潮:“……”看把你牛B的。
兩個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壓低聲音鬥嘴,從今天下午就一直蔓延在心裡的傷感與無力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散了,徐青柚看了眼時間,“我還要備課,你趕緊回去吧。”
“心情好點了嗎?’司潮往她身邊挪了挪,問。
“好多了。”徐青柚說,她向來是如此,有什麼事都自己消化,很少和人傾訴。
司潮側頭看著她,含笑問:“用不用我給你講個笑話。”
徐青柚擺手,“走開走開。”
從對於負麵情緒的處理上來說,司潮和徐青柚其實是差不多的,都喜歡自己解決,他雖然有時候會在微信上發牢騷,那也是經過過濾的,大多數時候隻是想求她關注。
他不知道這種方式正不正確,但沒想著讓徐青柚改,於是又賴在她旁邊吃了個橘子,這才站起來,“那我回去了,這幾天我都閒著,做好被我騷擾的準備。”
徐青柚以為他說的是微信上,於是果斷道:“拉黑。”
司潮衝她做了個鬼臉,“幼稚,動不動就拉黑。”
徐青柚:“……”竟然被這麼幼稚的人說幼稚!
徐青柚還是低估了司潮,也不知道這人哪兒來那麼多精力,拍了那麼久的戲,回來不知道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在小區裡等她,就是去學校堵她。
師娘節後住院了,陳老請了假陪她,徐青柚就得幫陳老代課,比九月還忙,這日下午沒課,她就給陳老提前打了電話說要去醫院探望師娘,陳老答應了,並且不容拒絕地讓晏行來接她。
晏行的公司離平大不遠,中午下班開車五分鐘就到了,徐青柚還沒下課,他於是下了車站在樹下抽煙。正這時,後背被人一拍。
一個戴著口罩的腦袋伸過來,“小燕子,你怎麼在這兒啊?”
晏行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認出來這個鬼鬼祟祟的人,恢複一臉平靜,打招呼,“司潮。”
“噓!”司潮比了個靜聲的手勢。
“你怎麼在這兒?”晏行問。
“等一個朋友。”司潮一麵說,一麵警惕地打量四周,見沒什麼人注意到這邊才站到晏行身邊。
“我也等一個朋友。”晏行淡淡地說。
兩人是高中同學,還是前後桌關係,雖然一個學霸一個學渣,但高中三年一直是不錯的朋友,隻是後來司潮進了娛樂圈,晏行又出國,兩個人聯係才漸漸少了,但如果兩個人都在平城的話,偶爾也會出來吃個飯。
沒過一會兒,研究生下課,司潮往樹坑邊上一蹲,扣上帽子,埋頭玩手機,加之成熟穩重的晏行幫他吸走了一部分目光,愣是沒有被發現,就連徐青柚都沒認出來。
她走到晏行麵前剛想開口,旁邊一個人突然竄起來,“打劫!”
徐青柚:“……”
晏行:“……”
那一刻,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不願承認自己認識這個人。
司潮看看一臉冷淡的晏行,又看看一臉漠然的徐青柚,最後隻好自己先開口:“你倆認識?”
晏行淡淡說:“相親對象。”
徐青柚:“不是。”
司潮頓時看向許青柚,眼神震驚中夾雜著幾許哀怨。
徐青柚:“我師娘的親戚,來接我去醫院探望師娘的。”
晏行補充:“之前安排過相親,她沒看上我,說有喜歡的人了。”
司潮看向徐青柚,“你喜歡的人是誰?”
徐青柚:“我就是找個說辭,”她看向司潮,“你來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給你驚喜啊!”司潮說。
“那我和老師打過招呼了要去醫院,你先回去吧。”徐青柚無奈說。
司潮拉她袖子,“我送你去。”
徐青柚看看晏行,“我和他一起過去就行了。”
“不行,我不放心!”司潮瞥了晏行一眼,“你彆看他沉默寡言的,其實最會騙女孩子,我初戀就是被她……”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幾個月沒見,還是一如既往的蠢。”
司潮:“……”
徐青柚在心裡歎氣,“那他送我過去,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說著瞥了眼司潮,沒好氣道:“走!”
她走得很快,司潮在後麵跟著走了幾步,見她後腦上都寫著“生氣”兩個字,長腿一邁走到她身邊,弱弱地解釋:“我初戀滿打滿算就一禮拜,連手都沒牽過,那姑娘嫌我影響他學習,就轉身投向晏行的懷抱了。”
徐青柚冷漠臉,她生氣的哪裡是這個。
她側頭瞪他一眼,“你能不能表現的像個正常男人一樣。”
“好啊,你想讓我什麼時候表現,都可以。”司潮眯著眼睛,笑得特彆欠。
徐青柚深吸一口氣,好想打人怎麼辦。
司潮見她真的要生氣了,趕緊收起一臉不正經,“好啦好啦,晏行是我高中最好的哥們兒之一,我什麼尿性他清楚的很,他這人嘴可嚴實,絕對不會亂說,你放心好了。”
徐青柚不說話,突然有點同情司潮的經紀人,他還好意思說人家是魔鬼,他才是魔鬼好吧。
去醫院的路上,司潮關心,“師娘生病了,要緊嗎?”
“嗯。”徐青柚沒詳細說,隻簡單嗯了一聲。
“那天你心情不好是因為這件事?”司潮試探著問。
徐青柚點頭,“師娘是個很好的人。”
紅燈,司潮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徐青柚的頭發,徐青柚躲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司潮嘿嘿笑了兩聲,沒再多說什麼。
徐青柚沒讓司潮等她,司潮送她到醫院門口就開車回家了。徐青柚上樓,晏行也剛到不久,正和陳老解釋兩人為什麼沒有一起來。
徐青柚不知道他是怎麼解釋的,反正陳老和師娘都沒再提讓他相親的事。
師娘年紀大了,醫生不建議化療,咳嗽就隻能住院輸點消炎的液體,做做霧化,彆無他法。老人精神不濟,沒說一會兒話就累了,徐青柚和晏行沒坐多久,就出了病房。
二人等電梯的時候,晏行淡淡開口;“真沒想到你喜歡的人是他。”
徐青柚;“我說了不是,就是個說辭而已。”
晏行意味不明地勾勾唇,“他是個特明白的人,高一下學期,我們還都被老師逼著學習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有了一套在那個年紀看來相當完整的職業規劃,後來他也是一步一步那麼走的。”
電梯到了,晏行沒有繼續說下去,出了住院部大廳,才繼續:“雖然我那時候學習比他好,但我其實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徐青柚有些意外地看向晏行,他容色平淡,“我說得都是真的,不是在恭維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