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蘇鎮到了晚上, 街上行人愈來愈少。這家超市位於十字路口,前方是一道斑馬線, 對麵有一家中型寵物店。
之前一直在吃東西,沒有注意到一個女孩站在紅綠燈旁。
她的懷裡抱著一塊木牌, 上麵用紅色油漆塗著一行字體——
【無良寵物店還我兔子性命!】
晚上,風有點涼, 女孩臉色慘白, 嘴唇因為缺水而乾裂。她的腳邊是一個小盒子,裡麵裝著的是一隻垂耳兔的屍體。
唐十九也注意到了那家寵物店, 不過他的心思都在獸獸身上。
他進店挑選動物, 禾楚靈站在店外, 視線落在了那個盒子上——灰色棕耳的長毛兔, 體積與小型犬一樣大。
女孩單薄的身體在秋風中微微發抖,禾楚靈於心不忍, 便走了過去, 問道:“你還好嗎?”
她雙目無神的看著街道, 聽到聲音後微微轉頭。
也許是站了太久, 聲音很是沙啞。
“我……不好。我的小春死了, 我恨自己。”
小春——禾楚靈低頭看向那隻灰色垂耳兔,它安靜的躺在紙箱裡, 像睡著了一樣。
“為什麼?”禾楚靈問道。
“如果不是我倉促地在手術單上簽字, 也許小春就不會死……”女孩麵如死灰, 她又回想起最後一次看到垂耳兔進手術室的畫麵, 眼眶再一次泛紅。
“你說, 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就一個人做了決定?”
“醫生說如果不動手術小春就會死,可是動了手術它一定會死啊。它身體那麼弱,如果不做手術好好調養,會不會能恢複健康?一直在它死後我查了很多資料才發現,動手術才是最壞的選擇。可是無良店家為了賺錢……”女孩的聲音多出一絲哽咽。
禾楚靈蹲下身,用手摸了下垂耳兔的屍體。
已經逐漸冰冷,可以判斷死亡時間為四個小時。
寵物的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主人都會經曆的事情。而除非寵物壽終就寢,否則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都會引人人內心深處的自責。
“都怪我……”
“如果我能不那麼無知,或者我能再冷靜一點,就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它最後多害怕啊,進手術室之前渾身在發抖。可是我沒有辦法知道它心裡在想什麼,我不知道它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是我害死了它——”
“不是你。”禾楚靈打斷了女生的自我厭棄,她回過頭,看向寵物店:“如實相告寵物的情況,給予最正確的治療方案,這是每一名獸醫都必須要擁有的醫德。沒有這個,就不配開店。”
這是外公經常說的一句話。
他是一名老獸醫了,一輩子都在和動物打交道。這個行業也隨著寵物的熱門而興起,許多小規模的寵物店順勢而起,可是那裡的獸醫甚至連個醫學執照都沒有。更有甚者,開店隻是為了圈錢,寵物小病變大病,每日掛吊水強拖一口氣。
這樣的悲劇一直都在上演。
“如果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保持冷靜,三思而後行。”禾楚靈輕歎了一聲,她掏出一隻記號筆,在木牌上寫下一行字。
[江洲元月鎮井四街058號]
“或者,來找我。”禾楚靈認真的說道:“我可能沒有辦法治好所有獸獸的病,但至少能讓它們走得安穩些。”
不用臨死之前生挨一刀,慘烈至極。
女孩抱著牌子很傷心的哭了,她問道:“小春一定恨死我了吧?”
“怎麼會呢。”禾楚靈看著垂耳兔的屍體,輕聲道:“能遇見你就是它已經很幸運了,你是它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它怎麼會怪你。”
“可就是它最在乎、最信任的人,親手把它送上死刑台。”少女低聲啜泣,她的思維已經走入死胡同,沒辦法出來。
“我覺得,還是先讓它入土為安比較好。而且,它正在很溫柔的看著你呢。”一輛三輪車停在禾楚靈麵前,引入眼簾的是帽子上的“快遞”二字。
“筱葉——”
沒想到在冬蘇鎮還能見到熟人。
筱葉抱著一個小盒子從車上下來,她微微笑道:“緊急速遞,我連水都沒喝一口。”
店鋪暫停營業,快遞代收拖隔壁大叔保管。
她感慨道:“原來你跟唐老板來這裡度蜜月了啊。”
禾楚靈笑了一下,唐十九從寵物店出來,手裡拿著一袋鹿餅。
小南瓜在車裡睡覺,它今天還沒吃東西,唐十九便給它帶了晚餐。
“怎麼樣,找到了嗎?”禾楚靈問道。
他搖了搖頭,跟筱葉擦肩而過的時候“咦”了一聲,後者步伐輕快的進了店內。
出來簽收快遞的是一位胖乎乎的男獸醫,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笑容憨厚,能輕而易舉得到人的好感與信任。
抱著牌子的女孩手指不自覺抓緊木板,她一臉怨恨的看著寵物店老板。
男人樂嗬嗬的拆盒子,突然一聲爆炸,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被炸得血肉模糊。
黑色的鏡框支離破碎——
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後是工作人員的尖叫。這種小型人體炸-彈不會禍及旁人,可是看到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在麵前被炸飛,就連禾楚靈都麵色慘白。
唐十九快步走到她麵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走。”
現場一片混亂,原本寂靜的街道傳來鳴笛聲,一輛警車停在路口。禾楚靈跟唐十九已經過了馬路,她回頭的時候,看到一臉無辜的筱葉還有那個又哭又笑的女孩一起被帶上警車。垂耳兔的屍體被女孩抱在懷裡,她扔了木板,如果不是警察攔著,估計還要上去踹兩腳寵物店的大門。
他們去了停車場,把小麋鹿接了出來。它看到鹿餅兩眼放光,嗷嗚嗷嗚的吃了起來。
‘好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