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 章(1 / 2)

福安醫館,內室。

孫胖子正在向馬大夫馬清泉說明剛才的情況。

馬大夫坐在官帽椅上,右手捏著幾根花白胡須,眉心擰成了“川”字形,“這丫頭倒也看對了幾分,她當真學過醫?”

孫胖子道:“我打聽過,應該沒正經學過,就是會抓藥。楚老爺子的病,看熱鬨的提起過,她不過是聽風就是雨罷了。”

馬大夫問:“看熱鬨的說楚老爺子要死了?”

“那倒沒有。”孫胖子的目光虛了虛,“師父,我也覺得楚爺子要不行了,但活四天沒問題吧。”

馬大夫起了身,“一個毛丫頭而已,脈都沒診就給敢人斷生死,不知所謂。”

孫胖子聽他這麼說,腰杆又直了幾分,“就是,她真當自己是閻王爺呢!”

師徒二人出了門,進入醫館大堂。

馬大夫在窗下的交椅上坐下,對那中年男子說道:“你不要慌,我再診一診,然後我們再談。”

中年男子點點頭,扶著老爺子,把他的手臂放到脈枕上,“馬大夫,這姓唐的毛丫頭,咱就訛不上了吧。”

馬大夫不悅地輕咳一聲。

孫胖子趕忙看看左右,諂笑道:“師父,沒人聽見,放心吧。”

馬大夫這才摸上了楚老爺子的寸口脈,他半眯著老眼,“那怎麼能叫訛呢,姓唐的丫頭是玄衣衛指揮使唐銳安家出來的,唐家是什麼來路,大家都知道,蘊州唐門出了名的機關陷阱多,錢多。楚老爺子病重,從她手裡摳幾個銀子花不是天經地義嗎?”

居然把訛人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中年男子的眼裡閃過一絲驚愕,他下意識地躲開馬大夫的目光,乾笑道:“馬大夫說的是,我在她爹手裡買過藥,她爹是好人,可惜不長命。”

孫胖子憤憤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明明鎮上有醫館,非要再開個藥鋪,她安的什麼心?蛇蠍美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

中年男子敷衍地點點頭,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馬大夫的臉上。

馬大夫的表情驚疑不定,摸完左手,又換到了右手。

中年男子問孫胖子,“大侄子,那唐家女不……”

孫胖子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閉嘴。

馬大夫戀戀不舍地放下老爺子的胳膊,對孫胖子和中年男子說道:“你們扶他去床上躺一會兒,我斟酌斟酌。”

二人答應著照辦了。

馬大夫獨自回到內室,找出一本醫術,把最後幾頁反複看了幾遍。

孫胖子進來了,問道:“師父,怎麼樣,不會真的隻有四天吧。”

“這哪說的準,我又不是閻王。”馬大夫斥了一句,又壓低聲音說道,“眼下還不到真臟脈,素問陰陽彆論說,‘四日者,為木生數之餘,木勝土也’,依我看脾未見懸絕,但我估摸著確實沒有多少時日了。”

孫胖子道:“那怎麼辦?”

馬大夫揪著幾根花白胡子反複的捋,“其實啊,人總歸要死,早一天晚一天不算什麼,你說呢?”

孫胖子的嘴角抽抽了兩下,“所以,師父的意思是,讓他早走幾天?”

馬大夫怒了:“你這小子,哪隻耳朵聽見我那麼說了?若非你和那小娘子有矛盾,我會趟這趟渾水?”

“啊!?”孫胖子顯然沒料到自家師父是這種人,明明是他不想唐家藥鋪開起來,所以才把事情搞這麼大,這會兒居然不認了,還暗示自己把楚老爺子提早弄死,但他不想承擔任何責任。

他是愛說閒話,但不是傻子,當真殺了人,且不說良心上過不過得去,萬一鬨到官府,這輩子都完了,一個大錢的好處都拿不到,憑什麼啊!

“師父,我明白了,不過……”孫胖子心裡那麼想,白胖的臉上還是真誠聽話的表情,“這事有銀子嗎?”

“不是說好了嗎?”馬大夫白眼一翻,“鬨成了大家都有好處,鬨不成就當沒這回事……算了,我去給他抓副四逆湯,人要死的時候灌下去,說不定能多活幾日。”

孫胖子鬆了口氣,“成,這樣更好,我都聽師父的。”

……

福安醫館搞唐家藥鋪的消息,在三天後的中午傳到了京城唐家。

小丫頭立冬得到消息時,唐樂音正坐在一張木工操作台前,手裡捏著一把木賊草,細細打磨一小塊木製零件。

小丫頭絮絮叨叨的,“現在,生雲鎮上的人都在關注那位姓楚的老爺子,一旦竹子姑娘說不準,她即便開了藥鋪,隻怕也不會有幾個人敢買。”

唐樂音放下小零件,喝了口今年的春茶,柔聲道:“她不開最好了。父親說,他會看看手下的人,如果有合適的就把親事定了。”

立春給她續上茶水,“姑娘這招釜底抽薪用的妙,就算那楚老爺子明天真死了,她這鋪子也開不起來了。”

唐樂音溫婉地一笑,“如今世道不好,若能嫁給玄衣衛,她日後就能穩穩當當過日子。她父親與我父親幼年交好,我總要對得起她。”

立冬道:“姑娘就是心善。”

唐樂音眨了眨眼,加快了木賊草在小零件上的摩擦速度,會做殺人武器的人可不敢談心善,畢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