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纓鎮定的將衣服穿好,然後看向那肥壯的背影,“衣服穿好了。”
廖清歡轉回身,將托盤放到桌子上,再把碗碟一個個拿出來。
“其實你也不用害羞,在你昏迷的過程中,我已經把你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她麵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陸長纓視線下移,廖清歡趕緊又補充了句,“除了重點部位。”
察覺到對方稍稍鬆了口氣,廖清歡唇角輕勾了下,心裡麵想著,雖然在報紙上看到關於陸少帥的形容都是冷麵無情,性格暴戾之類的。可實際上,卻意外的有些小純情。
倆人麵對麵坐著,都沒動筷子,氣氛稍微有點尷尬。其實從陸長纓問廖清歡是不是姓廖之後,這種尷尬的氣氛就出現了。
試問,誰在麵對這樣的場景會不尷尬呢?
原本是未婚夫妻,雖說一直沒見過麵,但未婚夫妻這種關係卻是一直存在的。然後倆人在四十年後相遇,還是那種你威脅我,我弄暈你的情況下相認的,話本子都不帶這麼寫的。
早上廖清歡就是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落荒而逃的,她最開始沒想跟陸長纓說自己是誰,畢竟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著實有點不是很拿得出手。她可不想大名鼎鼎的陸少帥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後,露出懷疑的表情。誰成想對方居然那麼警覺,隻不過露了個表情,他就猜到了。
所以廖清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
好就好在,對方這張臉看不出什麼情緒來,言語中也沒透出什麼失望或者是厭惡。不然她絕對不可能讓對方繼續留在密室裡,還給他帶什麼吃的。滾一邊去吧,以貌取人的男人最討厭了。
再說這陸長纓,他倒是一直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可從沒接觸過的一個女人,還是長輩指定的。倒不至於厭煩,不在意卻是真的。
因為他父親的原因,他並沒有想過結婚什麼的,再加上身上肩負的責任,就更讓他沒有結婚的想法了。
也不是沒找人傳過消息,告知對方自己這邊的想法,若是對方遇到良人,他這邊絕對不會拿什麼長輩定的婚約強迫對方。
但對方沒有回應,他就隻能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
當然,他偶爾還是知道點對方的消息,比如對方自父親過世後,就一直經營著家中的酒樓。比如她做菜的手藝非常好,客人們都很喜歡吃她做的菜。比如她閒暇的時候就會去聽戲,還會唱兩段戲曲。比如她最愛穿的是東昌路造坊裡的老師傅做的旗袍,幾乎每個月都要定兩身。比如她還會跟海城裡的一些太太去舞廳裡跳舞。
儘管倆人並沒有見過,但他對廖清歡卻知道得挺多的。
會千裡迢迢去接她,也是想著她沒有家人了,自己跟她還有一層未婚夫妻關係,於情於理也該護著這樣一位孤身的女人。
隻是陰差陽錯,倆人倒是在四十年後碰上了。
從廖清歡的嘴裡,他也對現在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不再像前兩天那麼迷茫,單獨在密室的一上午,他也思考了很久自己的處境。
既然知道廖清歡在這裡生活得很好,也算是安了自己的一份心。他沒想過繼續留在這邊打擾廖清歡,而是琢磨著其他出路。
“非常感謝廖小姐的收留,很抱歉我身無長物,無法回報廖小姐。”
陸長纓先開口了,他臉上還有條口子,血倒是止住了,就是破壞了他那張的臉。
說實話,就他這高壯如熊的身板,說著這麼文縐縐的話,聽得廖清歡有點小彆扭。
她把盤子往對方麵前推推,“先吃飯吧,邊吃邊聊。”
陸長纓本人飯量大,早上那碗粥和幾個燒餅吃下去,到這會早就消化乾淨了。聽到廖清歡這麼說,他略一點頭,抓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你什麼打算?我先告訴你我的情況,跟這具身體的家人鬨掰了,沒地方住,就準備住飯店後麵。對了,這家飯店以前是我家的酒樓,我有地契這些。隻是目前飯店屬於國家,不是我的了。而且我這個身份,就算拿出地契也沒用。”
廖清歡自己的情況並不是太好,不過陸長纓是為了接自己才死的,如果對方實在是沒地方去,自己倒是能收留對方一段時間。隻是他的身份有些問題,這年月隨便去彆的地方都需要開證明,他沒有身份的話,就隻能看看有沒有路子把他的身份確定下來。
“恩,我不知道這具身體是誰的,但天大地大,總是有我容身之處的。我母親以前是海城人,在這邊還有房子,我去看看有沒有人住在那,先去那個地方安頓下來,再去找我以前的親信。”
見陸長纓有了自己的打算,廖清歡稍稍鬆了口氣,再看向對方的時候眼中透著欣賞。
“曾經的陸少帥文武雙全,心思縝密,是不可多得將領之才。現在是和平年代,想來陸少帥也能生活得很好,既然你已經打算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很感謝陸少帥在四十年為了我奔赴千裡,也很抱歉因為我您來到了四十年後,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倆人對視一眼,陸長纓點頭,“你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等我安頓下來也可以隨時去找我。”
他們都是四十年後過來的,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確實應該相互扶持。
廖清歡陪著陸長纓吃完了一頓飯,又給對方拿了塊金子,她身上沒有糧票和錢,隻能給他金子,讓他去黑市裡換糧票。
陸長纓沒有在密室裡多呆,趁著沒人注意,跟廖清歡告彆後就走了。
就跟江湖俠士一樣,來去如風。
……
陸長纓出了門,他一路到海城,也不算是完全不知道這個年代的規則,碰到一夥群情激昂的學生,他便往旁邊側一側位置。
他昨天在海城碰到了好幾次這種場景,說是批鬥什麼的。被批鬥的對象有老師有什麼走資派什麼的,這些人若是在四十年前,都是很有地位的。隻是現在時代變了,這些人居然成了被批評教育的對象。
沒在這裡多做停留,他迅速的穿過人群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他母親是海城人,據說他外公跟廖清歡爺爺是認識的,才有了指腹為婚這種事的出現。
當年他外公是海城一位很出名的資本家,相中了他爸後,還出資讓他爸建軍隊什麼的,甚至將他媽嫁給了他爸。
隻是後來他外公病逝,他爸就露出了真麵目,招了幾房姨太太不說,還放任他的二姨太太各種挑釁他媽。隻是他小時候就被送到了國外,一直不知道這些事情,等他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晚了。
他媽在海城有一棟老房子,據說是讓家裡的老仆人住著的。
一路上問了幾個人,因為街道的名字都變了,一直走到晚邊,才有一位古稀老人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洋樓。
“不就是那嘛,你看門牌號。順著路過去,最漂亮那一棟就是了。”
陸長纓道了謝,找到老人所說的最漂亮一棟。
房子還保存得很好,碧綠的爬山虎攀爬上圍欄還有外牆,穹頂尖頭的法式建築,周圍鬱鬱生長的樹木將它團團圍著。
他推開鐵門,正欲往裡走的時候,房子的大門被人砰一下打開。
“個老不死的,讓她把房子留給孫子非不聽,還不讓咱們進來住。這麼大的房子也沒個主人,她都在這住了這麼久,不都已經算是她的了嗎?再說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服侍的那家人早就死絕了,誰還能回來要房子不成?但凡是鬆個口,咱們也不至於一家五口人還擠在那麼小的鴿子籠裡。”
穿著藍色褂子打著補丁的女人罵罵咧咧的走出來,後麵跟著個一張臉滿是愁苦的中年男人。
“你少說兩句吧,這房子本來就不是媽的,她不讓咱們住也沒錯啊!”
中年男人勸了兩句,女人馬上就指著男人的鼻子。
“你是不是那老不死親生的,不都說當媽的會為兒子著想嗎?怎麼裡麵那位一點都不為你想想?我不管,那老不死的都病成那樣了,等她死了以後咱就搬進來,她守了那麼久,這房子活該是咱們的。”
張秋菊一轉頭看到個高壯男人站在門口,眼睛一橫,警惕的問道:“你找誰?”
“找守房子的人。”